21
将近晚上九点时,对讲机的门铃响起。圆华到了。她今天没有穿昨晚的迷你裙,而是穿着无袖针织衫和长裤,脸上的妆也很淡。
她看到陆真的脸,叹着气说:「难怪啊。」
「我尽力了……」陆真看着放在桌上的镜子。因为眼皮上涂了很多颜色,整张脸看起来就像狸猫。
他从晚上八点多开始化妆。这次也参考了网络上的影片,但完全无法化出相同的效果。虽然看似简单,但试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一样。
虽然他试了好几次,但每次都失败。心里一着急,就更加惨不忍睹。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会迟到,于是向圆华发出了求救信号。
「你先把脸上的妆全都洗干净。你知道怎么卸妆吧?」
「我已经很熟了,因为已经卸过很多次。」
他用卸妆乳卸了妆,去洗手台洗完脸后回到圆华身旁。最后还是和昨天一样,由圆华为他化妆。
「今天脇坂先生来找我。」
圆华听到陆真这么说,停下了手问:「他来找你干嘛?」
「问我是否知道我爸爸曾经参与T町命案的调查……」
陆真把和脇坂的对话,以及最后把克司的旧手机交给脇坂的事都告诉了圆华。
「虽然我对警方会窥探到我爸爸的隐私有点抗拒,但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协助警方侦办……」陆真越说越小声。
「没问题啊,这是你的自由,你应该没说赌场的事吧?」
「当然啊,如果我说了,现在早就被警察抓走了。」
「也对。」圆华点着头,熟练地继续为陆真化妆。她认真的样子让陆真忍不住看得出了神。
「好,完成了。」圆华说完,把镜子转向陆真。出现在镜子中的正是昨天晚上的莉真,陆真无法相信那是自己的脸。
他走进卧室换了衣服,戴上假发。走回圆华面前,圆华比了个OK说:「很好。」
「我也准备了昨天说的秘密武器。」陆真拿出藏了针孔摄影机的眼镜,他刚才已经充好电。「怎么样?是不是绝对不会发现是摄影机?」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圆华接过眼镜,戴了起来,然后照着镜子说:「嗯,看起来很不错。」
「女生戴也不会奇怪。」
「是啊,但还是陆真……不,是莉真,还是由你戴比较好。我无法离开俄罗斯轮盘,你可以自由走动,还是由你戴比较好,这样才能拍到在赌场内的所有客人。你没问题吧?」
「嗯。」陆真用力回答。虽然责任重大,但是必须完成,自己不能逃避。
陆真坐着圆华驾驶的粉红色轿跑车前往银座。他想起昨天晚上,就是圆华开车送他回家。回想起来,圆华昨晚喝了鸡尾酒,所以是酒驾,但是没有人提这件事。因为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根本无暇顾及酒驾的问题。
但是,今天晚上的状况可能会更加可怕。陆真因为太紧张,礼服下露出的皮肤冒着汗。
到了银座后,把车子停入停车场,一起走向『蓝星』。武尾今天晚上没有来。因为赌场老板要求只能让圆华和陆真两个人去赌场。可能觉得身强力壮的武尾在场,容易惹麻烦。虽然陆真内心有点不安,但只能听从赌场老板的安排。
今天晚上约定见面的地点不是『蓝星』,而是在大楼后方。走去那里一看,发现昨天那辆黑色厢型车停在路旁,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车子旁。就是昨晚绑架陆真他们的其中一个男人。
男人打开了厢型车的侧滑门,示意他们上车。另一个男人坐在后车座,要求他们把手机关机后,没收了手机。除了避免他们和外界联络,同时也可以防止留下位置资讯。除此以外,还像昨晚一样,蒙住了他们的眼睛,但是并没有绑住他们的手。
厢型车出发了。
陆真坐在车子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他听到侧滑门打开的声音。「下车。」男人的声音叫了一声,于是他摸索着下了车。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叫他往前走。他顺从地迈开步伐。虽然和昨晚的状况一模一样,但他觉得地点不一样。
他感觉到搭进了电梯。上楼后又停了下来,然后走出了电梯。这时,男人才终于拿下蒙住他眼睛的眼罩。
前方有一道门,也有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男人戴着耳机麦克风,对着麦克风说了什么之后,打开门说:「进去吧。」
门内是昏暗狭窄的走廊。看起来不像是正规的入口,而是员工出入的后门。
走廊深处还有另一道门,走在前面的男人打开了那道门。
陆真跟着男人和圆华走进房间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宽敞的大厅内是赌场的桌子和椅子,都擦得一尘不染,在水晶灯的灯光照射下闪闪发亮。室内的布置也都很高级,简直就像是走进电影的世界。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
原来是樱井,他也是『蓝星』的经理。昨天从赌场老板口中得知,他也是这个赌场的负责人。
「两位好,昨晚辛苦了。我已经听说了,今晚就请多多指教。」
「樱井先生,你真是能者多劳啊,」圆华说:「两家店都要照顾。」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脚很勤快。先不说这个,可以先请两位先换衣服吗?——来人。」
一个短发女人走过来,带圆华和陆真去了另一个房间。旁边就是更衣室,已经为他们两个人准备好荷官的衣服。白衬衫、黑裙子、黑色背心,还有领结。原本以为是今天借他们穿,没想到必须买下来。一套一万圆。圆华付了钱。
圆华走出更衣室时,脖子上戴着像是黑色皮带般的东西。原来这叫颈链。
「这是护身符。」她挤眉弄眼说道。
换好衣服,回到大厅。樱井站在俄罗斯轮盘旁。
「你们有没有当荷官的经验?」樱井问圆华。
「虽然没有,但我预习了一下。」
「很好,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这里最多可以同时让五位客人一起坐上赌桌,所以使用五种不同颜色的筹码,现在就由我一人分饰五角。」樱井在桌前坐了下来,他的面前分别有红、蓝、黑、黄和绿色五叠筹码。
「可以开始了吗?」圆华问。
「当然。」
「那就……下好请离手。请放在喜欢的号码上。」圆华转动着轮盘。
樱井俐落地放好了筹码。有些放在单一的号码上,有些指定区域,也有些放在两个号码之间的线上。桌子上顿时变得五彩缤纷。
「掷滚球。」圆华把球掷入轮盘。
樱井稍微观察滚球的动向后,开始增加筹码。不一会儿,就听到圆华说:「停止加注。」代表不可以再加筹码了。
轮盘的速度越来越慢,滚球也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球落入了『13』的沟槽。
圆华把一个玻璃小圆柱放在『13』的号码上,代表这个数字是中奖号码。
接着,她开始收桌子上赌输的筹码,最后只剩下押包括『13』这个号码在内区域的蓝色筹码。她拿了几枚手边的蓝色筹码,放在刚才下注的筹码旁,然后移走了玻璃圆柱。
「不错。」樱井说,「虽然你是第一次,但动作很顺畅,也没有迟疑。不过我想确认一下,你刚才是故意让球滚到『13』吗?」
「当然啊。」
樱井挑了一下眉毛问:「怎么做到的?」
「关键在于方向和力道。」
「怎么可能?」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方法?」
樱井皱起眉头,用大拇指弹了一下鼻尖。
「那再玩一次,这次让球滚入『21』。」
「好,下好请离手。」
樱井再次用缤纷的筹码下赌注,圆华随即把球掷入轮盘,不偏不倚地停在『21』这个号码上。圆华收回了赌输的筹码,把玩家赢的筹码放在押中的筹码旁。陆真发现樱井的脸颊抽搐。
陆真虽然惊讶,但可以感觉到自己所感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小。和圆华在一起,神奇和普通之间的界线渐渐变得模糊。
樱井和圆华用相同的方式排练了几次。据陆真的观察,圆华完全没有任何失误,樱井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但他的眼神似乎渐渐锐利起来。虽然樱井故作平静,但脑袋应该一片混乱。
「可以了。」樱井说,「你很镇定,客人应该不会对这样的荷官有任何意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递给圆华说:「你戴上这个。」
原来是耳机。樱井看到圆华戴上之后,把嘴巴凑近左手的手表,小声地问:「听得到吗?」
「听得到。」圆华回答。
「好。」樱井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发出指示,你可以自由掷球。如果我发出指示,就按照我的指示掷球。有什么问题吗?」
「也给莉真一副耳机。」圆华看着陆真。
「她又不是荷官。」
「发生意外状况时,或许需要她帮忙。」
「不好意思,并没有多余的耳机。」
「那这个给你。」圆华拿下自己左耳的耳机递给陆真说:「我只要一个就足够了。」
没问题吗?陆真这么想着,看向樱井,他耸了耸肩,似乎表示无所谓,然后看着手表说:「营业时间快到了。」
樱井指示陆真协助圆华,同时为客人送饮料。陆真之前在学校的文化祭的模拟店,曾经当过服务生。不,因为现在是女生,所以是女服务生。
赌场在晚上十一点开始营业,十一点过后,客人接连从刚才他们进来时不同的入口走了进来。客层丰富多样,有年轻世代,也有看起来像是酒店小姐的女人带着男客人一起来,但那些男人看起来不像是黑道分子。
百家乐和21点的桌子很快就坐满了人。荷官动作熟练地开始发牌。
陆真利用空档,用藏在眼镜内的摄影机拍下了这些客人。他偷偷用藏在手里的遥控器按下了快门。
一名年轻女人带着中年男子是俄罗斯轮盘的第一对客人,女人穿了一件很曝露的水蓝色洋装,嚷嚷着「我想玩俄罗斯轮盘」后坐了下来。她可能第一次来赌场。
「难度很高吗?」女人问男人。
「不难,几乎不需要什么技巧,只是靠运气,所以很简单。你放在你喜欢的号码上就好。」男人向她说明。
另外两对男女也跟着这对情侣一起坐在桌子旁。
「各位晚安,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圆华转动着转盘,「请把筹码放在各位喜欢的号码上,下好请离手。」
客人纷纷下了赌注。圆华看着他们,把球掷进轮盘。客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滚球上。
不一会儿,球停了下来。圆华和刚才排练时一样整理筹码。虽然也有客人赌赢,但水蓝色洋装女人的筹码全都被收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全都没有押中吗?好无聊喔。」
「我刚才不是说了,全都靠运气吗?等一下就会有好运。」
「下好离手。」圆华说完,转动轮盘。客人又纷纷下了赌注。水蓝色洋装的女人一脸认真的表情把筹码放在好几个不同的位置。
就在这时。
(圆华,让球滚进『15』。)耳机中传来樱井的声音。
陆真看向周围,发现樱井站在不远处,正面对这个方向。
『15』是水蓝色洋装的女人单独押注的数字。一旦中奖,赔率是三十六倍。
圆华面不改色地掷了滚球。
滚球在众多客人的注视下,精准地滚入了『15』的沟槽。
「哇!」大声欢呼的人当然就是那个穿水蓝色洋装的女人,她满脸惊喜,拍着手跳了起来。
「好厉害,竟然中了。我只是因为生日是一月五日,所以选择了『15』。」
「我刚才不就说了吗?完全靠运气,太好了。」水蓝色洋装的女人欣喜若狂,她的男伴也松了一口气。
陆真看向樱井。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一脸严肃的表情说着什么。陆真觉得他应该正在和赌场老板通电话。
樱井之后也不时发出指示。有时候指定具体的数字,有时候要求「绝对不能让球滚进单押的数字」。圆华每次都完美执行了这些指示。
樱井的指示虽然不时让客人大输,但也不时会让他们小赢一点,显然是为了让他们心情好起来,能够继续留在赌桌旁。最好的证明,就是客人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但并没有人不高兴,所有人都心情愉快地玩着俄罗斯轮盘。
热闹的气氛让陆真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为客人送饮料时的脚步也很轻快。
「啊哟,你的眼镜好可爱。」一名女性客人对陆真说,他忍不住窃喜。
有时候当他准备把鸡尾酒放在桌子上时,男客人会顺势偷摸他的屁股。陆真感到背脊发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他告诉自己,这里是不寻常的世界。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坐在赌桌旁的客人也换了好几批,其中也有赌场并不欢迎的客人。
凌晨两点多时,一名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男人只押赔率是三倍的号码,而且他下注的方式有明显的规则。赢的时候,下次也会押相同的数字,输的时候会增加筹码。连输两次时,只押上次和上上次赌注的总数。虽然时输时赢,但他靠这种方式让自己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
赌场显然讨厌这种客人。虽然他下赌注的方式平淡无奇,但是只要撑得久,男人赢的筹码不容小觑。
一名女客坐在桌旁。陆真看了她的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她是赤木乃理明。她今天晚上也穿了一件看不出身材的飘逸黑色洋装,陆真原本以为她也是赌场的人,但她似乎也会坐在赌桌上一起玩。
「你还是用这种方式在玩。」赤木对读书人说。他们似乎认识。
「老板娘,不行吗?」读书人说,「俄罗斯轮盘是机率的游戏,如果有方法可以提高胜率,当然没理由不用。」
他似乎运用了所谓的必胜法。
「这样有什么好玩呢?」赤木摇着头,然后似乎瞥了陆真一眼。她可能来观察圆华和陆真的工作情况。
滚球停了下来。读书人输了。赤木呵呵笑了起来。
「啊哟,你又输了。你从刚才就一直输,你还好吗?连输了四次?」
「连输了五次,但是用这种赌法,连续输的次数越多,最后赢的时候就越可观。」
读书人看着手表。他可能打算离开了。按照他的必胜法,他一定会在赢最后一次之后再离开,但是他目前连续输了好几次,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他一定打算再赢一次就走人。
「下好离手。」圆华说道。读书人在『1st12』的位置放了大量筹码。只要滚球滚进『1』到『12』之间的任何一个数字,他就可以赢。因为他连输了好几次,因此必须孤注一掷,才能把之前输的筹码都赢回来。他的眼神很严肃。
(圆华,)耳机传来樱井的声音,(让球滚进『20』。)
圆华面不改色地把球丢进了轮盘,动作完全没有丝毫不自然。不要说那个读书人,所有客人应该都不会想到她在操作滚球的去向。不,赤木乃理明知道。
滚球在客人的注视下渐渐放慢了速度,当滚入『20』的沟槽时,读书人的脸明显抽搐起来。
「啊呀呀,连输了六次……」赤木掩着嘴问:「没问题吗?」
「我刚才也说了,无论输再多次,只要赢一次,就可以全部回本。」
接着,读书人把手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1st12』的位置。照理说,赢的机率有三分之一,他认为不可能连输七次。
(这次是『33』。)耳机中响起樱井的声音。
当圆华掷的滚球滚进『33』时,读书人脸色发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瞪着轮盘。
读书人下了决心,提出要换筹码。他用赌场的筹码换俄罗斯轮盘用的筹码,金额是五十万日圆。他需要砸重金,才能赢回刚才输的筹码。
「下好离手。」圆华说完,转动了轮盘。读书人果然全押在这一局上。他还是重押『1st12』。
樱井会怎么做?陆真看向樱井,发现他正对着隐藏了麦克风的手表发出指示。
圆华把球掷向轮盘。读书人眼睛布着血丝。
但是,他眼中闪烁的火光很快就熄灭了。滚球落在『0』这个号码上。当然是按照樱井的指示,没有落入『1st12』。
读书人已经输了超过一百五十万圆,下次必须花八十万,才能把刚才输的钱赢回来。不知道他会怎么做?陆真观察着,但读书人摇了摇头,离开了赌桌。他今晚似乎决定放弃。
「必胜法被打败了。」赤木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圆华和陆真。
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用特殊方法赌博的客人。凌晨三点多,一名身穿夏威夷衬衫的男人坐了下来,他用和读书人完全不同的方法下赌注。轮盘中有三十七个号码,他扣除其中两个号码后,然后赌剩下的每个号码。他在三十五个号码上各放一枚筹码,只要中了任何一个号码,就有三十六倍的赔率,所以可以倒赢一个筹码,胜率是三十七分之三十五,所以将近百分之九十五。
因为必须在所有的号码上放筹码,所以在圆华说「下好离手」的同时,夏威夷衬衫男人就开始行动。他似乎觉得根本不需要运用任何战术,所以完全不看圆华掷球,默默地继续放筹码。
夏威夷衬衫男人用这种方法连续赢了九次,他的每个筹码是一万圆,所以再赢一次,就确定赢了十万圆。因为这样就等于告了一个段落,所以达到十万圆的金额时,他可能就不玩了。
圆华拿起滚球。夏威夷衬衫男人已经开始放筹码,只有『0』和『1』这两个号码上没有放筹码。
(圆华,让球滚进『0』。)樱井说。他似乎也认为现在应该让夏威夷衬衫男人输。
圆华把球掷进轮盘。
夏威夷衬衫男人露出冷漠的眼神看着滚球的去向。无论他到目前为止赢了多少次,球滚入他下注号码的机率都是三十七分之三十五。他很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够赢。
滚球的速度慢了下来,好像快滚入其他号码的沟槽内,陆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最后滚球越过了沟槽,滚入了隔壁再隔壁的『0』这个号码上。
夏威夷衬衫男人愣住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滚球。
圆华收拾好筹码时,夏威夷衬衫男人要求换筹码。兑换的金额超过他目前手头筹码的十倍。
「下好离手。」圆华在说这句话时,夏威夷衬衫男人立刻采取了行动。其他赌客看到他下注的方式,忍不住惊叫起来。因为他和之前一样,把筹码放在几乎所有的号码上,但每个号码都放了十枚筹码。这代表赢钱的效率一口气增加了十倍。
和上次一样,只有『0』和『1』这两个号码上没有放筹码。他放完之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圆华的手。
(圆华,)耳机中传来樱井的声音,(让球滚入『1』,给他致命的一击。)
陆真忍不住吐了一口气。樱井似乎打算把夏威夷衬衫男人彻底打败。如果夏威夷衬衫男人这次输了,到底会亏多少钱?陆真甚至不敢计算金额。
「掷滚球。」圆华把滚球掷进轮盘。
就在这时,夏威夷衬衫男人伸出右手,把原本放在『2』上的筹码移到『0』上,然后把原本放在『4』上的筹码移到『1』。因为在圆华说「停止加注」之前,可以改变下注的号码。
夏威夷衬衫男人抱着双臂,注视着圆华。陆真觉得男人的视线一度瞥向自己。
圆华说完「停止加注」后,所有赌客的视线都看着滚球。
惨了。陆真注视着夏威夷衬衫男人想道。他可能已经察觉到,眼前这名女荷官可以决定球滚入哪一个号码,所以在圆华掷球之后,移动了筹码的位置。
陆真看向樱井,发现他嘴角露出笑容,看起来并没有懊恼的样子,但随即发现那是苦笑。也许樱井承认了夏威夷衬衫男人棋高一着。
滚球的速度慢了下来。至今为止,圆华完美地执行了樱井所有的指示,这次应该也听从指示,让球滚入『1』的沟槽。夏威夷衬衫男人这次在『1』的号码上放了十枚筹码,一旦中奖,就可以翻三十六倍。
球的速度越来越慢,经过了『0』这个号码,陆真认为应该会滚入『1』的沟槽,没想到球没有停下来,经过了『1』,又滚了将近半圈,最后滚入了『2』的沟槽。
圆华把玻璃制的标志放在『2』的号码。那里完全没有任何筹码。因为夏威夷衬衫男人在圆华说「停止加注」之前,把原本的筹码移去了『0』的位置。
夏威夷衬衫男人抬起头说:「诈赌。」
正在收筹码的圆华问:「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诈赌,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动什么手脚?」
「这张桌子有机关——喂,就是你!」夏威夷衬衫男人指着陆真说,「你刚才就在偷偷摸摸干什么?把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呃……」
「我刚才就一直注意你,你手上拿着好像钥匙圈的东西,然后一直在按。那是不是操作轮盘的遥控器?」
陆真大吃一惊。虽然他用遥控器拍摄赌场内的赌客,但做梦都没有想到别人会这么怀疑。
「我才没有做这种事。」陆真小声回答。
「既然这样,那就拿出来看啊。」
「别闹了。」赤木说,「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没发现有过任何诈赌的事。」
「我也是老主顾,所以很清楚,但是今天很不对劲,所有客人都在关键时刻输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赌博不就是有输有赢吗?」
「我无法接受,反正你要拿出来给我看。」
赤木叹着气,转头看着陆真说:
「那就没办法了,那你给他看一下?」
陆真不知所措地看向圆华,圆华轻点了头,他便把手上的遥控器递给夏威夷衬衫男人。
「这是什么遥控器?」夏威夷衬衫男人问。
「警备装置。」圆华回答说,「如果看到可疑的客人,就会用这个装置通知在其他房间的工作人员。」
「我不相信。」
「那你觉得是什么遥控器?」
「我现在就来确认。」
夏威夷衬衫男人把遥控器对准了轮盘,然后按了几下,当然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夏威夷衬衫男人按了几次之后,忍不住咂着嘴。
「哼哼,」赤木发出了冷笑,「我之前曾经听说,有人在轮盘内装了磁铁,然后把滚球吸到想要的数字上。除此以外,还有在球里装上会震动的机械,当球快要滚到对赌场不利的位置时,就让机械震动,让球继续滚动。但是,一旦装了机关之后,滚球的动向就会很不自然,听说都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怎么了?」樱井姗姗来迟。
「没事。」夏威夷衬衫男人歪着嘴角,把遥控器放在赌桌上,「今天晚上我就告辞了。」
「这样啊,谢谢惠顾。」樱井对着夏威夷衬衫男人的背影鞠躬,陆真趁这个机会,把遥控器收了起来。
之后没有再出现用特别奇特的方式赌博的客人,樱井也没有再发出任何指示。
天还没亮的凌晨五点,赌场送走了所有客人。
陆真和圆华换好衣服后,樱井在等他们。
「太惊讶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这样自在地让滚球落入想要的号码。」
「雇用我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圆华得意地说。
「应该让那几个耍小聪明的赌客学到了一点教训。虽然用什么方法赌博是个人的自由,但如果让那些人赚到钱,就会有其他人有样学样。如果所有人都小赚后就拍屁股走人,我们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很高兴能够帮上一点小忙,代我向老板问好。」
「我会代你问候,对了——」樱井小声地问:「夏威夷衬衫的客人最后那一局,我说了『1』,但球滚进了『2』,虽然以最后的结果来说,那是正确的决定,但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啊。」圆华点了点头。
「难道你知道他会移动筹码吗?」
「是啊。」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之前毫不关心我的举动,但最后一局时,他放完筹码,就一直等我掷球。我猜想他应该突然对第十局时,球滚入了他没有下注的『0』这个号码产生怀疑,觉得搞不好是眼前这个女荷官有办法操控滚球。如果是这样,我猜想他会在我掷球后再移动筹码。」
「你怎么知道他会移走『2』的筹码?」
「在移动前,『0』和『1』没有放筹码。要移动十枚一叠的筹码,横向移动最简单,所以我猜他会把『2』的筹码移到『0』,再把旁边『4』的筹码移到『1』的位置。」
樱井缓缓点头说: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厉害了。」
「过奖了。」
「我刚才也向老板报告了,他也很惊讶,还说如果你愿意,希望可以再请你来帮忙。」
「我会考虑。」
「我个人对你也有很大的兴趣。怎么样?下次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吃饭?」樱井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圆华。陆真在他的眼神中发现了兴趣以外的东西,不禁有点心神不宁。
陆真原本期待圆华严词拒绝,没想到圆华不置可否地说:「不错啊,我也会考虑。」
「什么时候想约吃饭,随时打电话给我。」樱井似乎觉得有希望,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圆华,然后转头看着陆真说:「你也辛苦了。」
「我没做什么。」
「我听老板娘说了,你扮女装太像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美女,美女总是多多益善,但是,无论在哪个行业都有所谓的行规。」樱井伸出右手说:「这副眼镜可以交给我吗?」
陆华愣了一下。「呃,为什么……?」
「你拍下了所有客人的脸吧?我可不能让你把这种会引起后患的东西带走,你不必担心,我会把眼镜寄回你家。给我吧。」
陆真看向圆华,圆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示意他听从樱井的指示。陆真无可奈何,只好拿下眼镜递给樱井。
「辛苦了。」樱井满意地说。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在离开时又被蒙上了眼睛。厢型车把他们送回到上车的地点,天色已经亮了。
圆华开着轿跑车送陆真回家。陆真垂头丧气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对不起,好不容易拍到的,却因为我手上的遥控器被发现了,结果所有的努力都泡汤了。」
「陆真,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会识破外行人可能会想到的各种状况,不必放在心上。」圆华语气很开朗,也很轻松。难道计划失败,她完全不感到沮丧吗?
圆华发现了陆真为这件事感到纳闷,轻声笑了起来。
「别担心,我都拍了下来。」她在说话时,指着戴在脖子上的项圈。
「啊?」陆真眨了眨眼,「这该不会……」
「里面藏了小型摄影机。这是为了了解换禀者的视角所开发的,之后改良成这种项圈。」
「原来有这种东西……」
「但你不要觉得那副眼镜是多余的,我刚才也说了,樱井他们一定猜到我们会带摄影机,所以需要用幌子。」
「所以我的眼镜是幌子。」
「对不起,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但是俗话说,要欺敌前先欺友。」
「我知道,反正最后顺利拍到就好。」
陆真发自内心松了口气。当樱井拿走眼镜时,他以为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脑袋一片空白。
轿跑车停在公寓门口。
圆华把原本放在后车座的笔电拿到腿上说:
「你说你拍下了你爸爸名册上所有的内容,我想复制那份档案。」
陆真操作手机,交给了圆华。她俐落地连上线,复制了档案。
「谢谢。」圆华把手机交还给他,「你下午可以来研究所吗?我们必须把赌场那些赌客的影像和通缉犯的照片比对一下,查出你爸爸到底在追缉哪一名通缉犯。」
「我们有办法做到吗?」
「不要去想有没有办法做到,而是我们必须做到。」圆华语气坚定地说,「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忍受被那些醉鬼摸屁股吗?」
「嗯。」陆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别担心,一定可以,而且我们还有强大的后援。」
「后援?是谁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圆华闭起一只眼睛,对他挤眉弄眼。
22
脇坂走进警察局,发现特搜总部的气氛和之前不一样了。刑警都显得很匆忙。他立刻察觉到,案情一定有什么进展。
他很快就了解了状况。原来是命案现场附近的监视器拍到了很像月泽克司的人。
在迅速召开的侦查会议上,播放了监视器拍到的影像。地点看起来像是住宅区,一个身穿短袖Polo衫的男人快步走在路上。看了男人的脸,的确就是月泽克司。
问题在于月泽手上拿的东西。他的右手拎了一个白色塑胶袋,很像是垃圾袋。
「拍摄时间是六月三十日上午七点五十五分。」负责的刑警指着影像说明,「该地区规定必须在上午八点之前,把垃圾放在垃圾站,也就是说,月泽克司很可能从某个垃圾站捡了这袋垃圾,然后去其他地方。」
「可以确定是哪个垃圾站吗?」坐在高台上的高仓问。
「目前还不知道。因为在半径两百公尺内,有将近一百个垃圾站,而且因为是住宅区,所以监视器的数量并不多,目前正在努力寻找目击证人。」
「月泽去了哪里呢?也不知道吗?」
「很遗憾……但是从方向研判,很可能前往多摩川,只不过目前并无证据。」
「他一大早起床,拿走别人的垃圾……吗?做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
「对。」负责的刑警原本满脸歉意地低着头,但在回答时稍微打起了精神,「我们也经常做这种事,所以他应该是想了解某个特定人物的生活状况。只是并不知道他具体想了解什么。」
「他要调查的人是谁?有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有想法?」高仓巡视着所有人。
「是。」有人举起了手。是茂上。高仓用下巴示意他发言。
「根据目前为止的侦查,发现有两名逃亡中的通缉犯曾经汇款至被害人月泽克司的帐户。月泽很可能运用之前当追逃刑警时的经验,和在街头巧遇的通缉犯接触,以放过对方为条件,向对方索取金钱,但是,即使发现了通缉犯,也可能是认错人,所以他必须确认确实是通缉犯本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也可能是相同的情况。他在某处发现了通缉犯,于是打算向对方索取金钱,但是必须先确认对方的身份,于是就拿走了那袋垃圾,然后检查垃圾袋内的东西。」
「对,因为那名通缉犯很可能冒用别人的名字生活。」
「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高仓问。
没有人回答。
「好,无论如何,都要先查出他是从哪个垃圾站拿走了垃圾,然后查出可疑人物。那就增加查访打听的人手,彻底清查在现场周围是否有人用假名字生活,只要有可疑人物,就确认是否有和通缉犯名册上长得很像的人。就这样。」
指挥官下达指示后,所有侦查员都大声回答。
侦查会议结束后,像往常一样开始分小组开会,但是在讨论之前,茂上走到脇坂面前说:「你似乎很不满。」
「因为我看到你举手,还以为你要说那件事。」
「你是说,被害人的旧手机上那段影片的事吗?」
「是啊,那段影片明显就是月泽贴在名册上的『新岛史郎』。既然要在现场周围打听,就应该告诉那些侦查员,让他们顺便找一下附近有没有长得很像的人。」
「反正都一样。那个人一定用假名字生活,所以一定会查出来,更何况并没有证据能够保证你的假设成立,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
茂上似乎打算暂时向其他侦查员隐瞒这起事件和T町命案的关联,八成是高仓的指示,但脇坂无法理解这么做的目的。
「我们小组今天也要去现场附近查访,你有什么打算?」茂上问,「在命案现场采集到的D资料已经分析完毕,目前已经查明将近二十个人的身份。你可以和昨天之前一样,去找这些人了解状况。」
一旦加入查访,就必须集体行动,茂上就必须为他安排查访的区域,对想要持续自由行动的脇坂来说,行动就会受到限制,所以茂上应该想为他提供方便。
「我去调查D资料。」
「好。等一下会把名单传到你的行动装置上。」茂上一脸了然于心地说。
小组会议结束后,脇坂独自走出警局。他拦了计程车,最先去了一名姓岩本的七十八岁老人家中。茂上给他的名单上有十九个人的名字,岩本是其中最年长的人。未满六十岁的人很可能出门上班不在家,高龄者则不需要担心这件事,而且看了地址之后,发现是透天厝,即使岩本不在家,和他同住的家人也可能会在。
脇坂决定最先去找岩本还有另一个理由。D资料是烟蒂,在命案现场附近找到了十个岩本留下的烟蒂,而且从受潮的情况研判,应该是不同的日子丢的烟蒂。这代表岩本经常去多摩川,每次都在那里抽烟。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里逗留的时间,但也许可以期待他看到了什么状况。
原本看着行动装置的脇坂抬起头,看向车窗外。时间还不到中午,柏油路已经在烈日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今天恐怕也会很热,不,现在可能已经将近三十度了。
他们接下来到底打算做什么——?
脇坂脑海中浮现了月泽陆真和羽原圆华的脸,但是陆真的脸和平时不一样,那是化了妆的女人脸。乍看之下,恐怕根本认不出是他,如果毫不知情,根本猜不到他是男生。
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脇坂看到了他们。他根据宫前纯也提供的线索,监视了银座『蓝星』那栋大楼的后方,发现有一辆可疑的厢型车停在路旁,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看起来也很可疑。不一会儿,有两个女人走了过来。因为他发现其中一人是圆华,所以才知道另一个人可能是陆真。
圆华和陆真坐上厢型车后,车子就离开了。脇坂立刻跳上事先安排的计程车追了上去。幸好厢型车并没有发现遭到跟踪,所以沿途并没有耍任何花招。
最后来到东麻布。厢型车停在小路旁,脇坂在数十公尺外看到圆华和陆真下了车,旁边有一栋大楼,他们被带去大楼后方。那里应该有后门。
脇坂等厢型车离开后走向大楼。那栋大楼的一楼是药妆店,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了解其他楼层是什么店家的标示。他抬头看向那栋大楼,虽然有窗户,但完全看不到灯光。
虽然可以搭电梯调查所有楼层的情况,但电梯通常不会停在地下赌场所在的楼层,必须经过认证之后,才能够停在那个楼层。
但是,脇坂决定先撤退。因为赌场的人会随时透过监视器观察周围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人行迹可疑,就会心生警戒,怀疑是警察,就会对陆真和羽华不利。赌场的人很可能怀疑是他们向警察告密。
他监视了三十分钟,发现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离开那栋大楼。他们似乎顺利潜入了赌场。虽然对明知是违法行为却放任不管有点抗拒,但是对可能会妨碍陆真他们的行动产生了更强烈的罪恶感。他只能祈祷他们不会卷入麻烦,然后转身离开了。
晚一点再和宫前纯也联络。他这么决定。因为他下午和纯也约定,他不会妨碍陆真他们,但纯也必须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脇坂沿途想着这些事,很快抵达了目的地。他一下计程车,就被户外的高温热晕了,于是脱下了上衣。
岩本住在一栋两层楼的日式房子。他和长子一家同住,现在独自在家。干瘦的老人带脇坂走进巴掌大的客厅后,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岩本对刑警突然造访完全没有产生任何不悦,还为脇坂倒了冰麦茶,表现出欢迎的态度。也许他很无聊,很想找人聊天。
「我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那起命案?」老人接过脇坂的名片后点了点头,「就是在多摩川发现男性尸体的命案,目前还没有找到凶手吗?」
「正在积极侦办。」脇坂简短地回答,「今天上门叨扰,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岩本先生,听说你经常去多摩川的河岸?」
「喔,你怎么知道?」
「因为听人说,有时候会在那里看到你,你在河岸那里抽烟。」
「喔喔,是不是山田先生?我经常遇到他。」
「你去多摩川散步吗?」
「我自认为是健走,但可能别人觉得我只是在散步。」岩本把桌上的香烟、打火机,还有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了火之后,深深吸一口。他一脸陶醉的表情,然后把烟吐了出来。
「大约是什么时间?」
「我早上八点出门,在附近转一圈之后,去多摩川抽支烟。这是我每天的习惯,哈哈哈,我明明是去健走,却带着香烟和打火机出门,也不知道到底对健康有益还是有害。」老人露出黄板牙笑了起来。
最好顺便带携带型烟灰缸出门。脇坂很想这么挖苦他。他应该做梦都不会想到,因为自己每天乱丢烟蒂,警察才会上门找他。
所以他果然是早上出门吗?脇坂感到很失望。恐怕很难指望他看到什么和命案有关的事。
「最近多摩川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像是看到可疑的人物,或是有人丢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脇坂不抱希望地问了这个问题。
「经常有这种事啊,因为各式各样的人都会去那里。上次我以为是流浪汉躺在那里,没想到是喝醉酒的上班族。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睡在那种地方,说到奇怪的东西,有很多人在那里随便乱丢垃圾,我还曾经看到有人把行李箱丢在那里。」
虽然老人热心地说了很多事,但都是对办案没有任何帮助的事。脇坂正打算结束谈话时,岩手拍了一下手说:「啊,对了。说到垃圾,我想起来了,之前还有一个男人在翻垃圾袋。我记得是上个月月底的时候。」
「垃圾袋?」
「那个人正在翻显然是从哪里的垃圾站捡来的垃圾袋,我就上前问他在干什么,还提醒他不可以随便乱丢垃圾。那个男人说,不小心丢了不该丢的东西,所以在丢去垃圾站之前,要把东西找出来。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出示了一个塑胶圆形小奖牌那样的东西,说就是在找这个。那是小孩子的玩具,他太太不小心丢掉了。」
「像小奖牌的东西?有多大?」
「差不多这样大。」岩本用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了一个圆圈,「之后,那个男人急急忙忙把垃圾袋绑了起来,然后说他会丢去该丢的地方,请我不要担心,然后就匆匆离开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丢去了垃圾站。」岩本说完,在烟灰缸上弹了弹香烟,弹掉烟灰。
「可不可以请你再详细说明一下那个像奖牌的东西?请问是什么颜色?」
岩本皱起眉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我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请等一下。」脇坂拿出手机,开始搜寻图片,然后把搜寻到的其中一张图片出示在岩本面前,「是不是像这样的东西?」
岩本伸长脖子,眯起了老花眼看着手机萤幕后,微微张着嘴巴说:
「喔喔,对,就是像这样的东西,只是颜色好像不太一样。」
「你刚才说上个月底看到,请问你记得是哪一天吗?」
「是什么时候呢?」老人抱着手臂,歪头思考着。
脇坂确信,一定是六月三十日。那个在翻找垃圾袋的男人,一定就是月泽克司。
他看着手上的手机。萤幕上的照片正是赌场的筹码。
23
下午两点整,陆真来到车站时,看到纯也已经站在验票闸门前。纯也穿着T恤,带着背包,一身熟悉的打扮。他把手机拿在耳边,正在讲电话。他似乎看到了陆真,轻轻举起了手。陆真也挥手打着招呼,走了过去。
「好,那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纯也挂上了电话,把手机放在短裤口袋里。听他说话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和大人说话。
「谁啊?」
「补习班老师。我说我喉咙痛,今天要请假。」
「没问题吗?会不会被你妈发现?」
「没问题啦,老师才不会打电话去家里。」
「那就好……」陆真回答的同时,不由得担心,真的没问题吗?他很担心自己会害好朋友考不上高中。虽然和纯也在一起,的确可以为自己壮胆。
今天上午,他十一点才醒来。如果没有在手机上设闹钟,恐怕根本无法起床。因为他早晨卸妆花了太长时间,七点左右才终于上床睡觉。
他醒来之后,立刻打电话给纯也,告诉他在赌场顺利完成了任务,但是并没有说明详细的状况。因为纯也得知陆真下午要和圆华见面,提出自己也要去。
电车上没有太多人,他们坐在一起,陆真简略地向纯也说明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很难表达看到圆华让球滚进指定号码时的惊讶,他只能说自己超震惊。
「赌场的负责人樱井先生虽然一开始很惊讶,但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然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教训一下经常用耍小聪明的方式赌博的赌客,向圆华发出了很多指示,圆华也接连完成了任务,而且最后还将计就计,彻底打败了赌客。」
纯也听到夏威夷衬衫的男人移动筹码时的状况,瞪大了眼睛。
「她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她到底是什么狠角色?」
「我终于发现,其实她也是。」
「她也是什么?」
「就是换禀者——天才儿童,所以她才会在那家研究所,搞不好她是头号换禀者。」
「换禀者虽然具备了特殊才华,但不是都有某些障碍吗?圆华看起来完全不像有什么障碍,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健康漂亮的女生。」
「也许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啊?是吗?虽然我也承认她看起来的确与众不同。对了,地下赌场有多少客人?」
「我没有数,因为有很多赌桌,总共可能有一百名赌客。」
「你们全都拍下来了吗?」
「应该是。」
「然后你爸爸追缉的那个人就在那些赌客中吗?」
「这就不知道了。」陆真歪着头说:「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老主顾昨晚都去了赌场,所以昨晚很可能是白忙一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你们还要再去地下赌场吗?」
「圆华打算这么做,问题在于能不能拍摄……因为那个摄影机已经不能再用了。」
如果下次再做同样的事被赌场发现,一定会把他们赶出来,而且恐怕还会被痛打一顿。
来到数理学研究所,发现圆华在大厅等他们。圆华问陆真:「昨晚辛苦了,睡得还好吗?」听到陆真回答说「睡得不省人事」,笑着说:「我想也是。」
圆华带他们走去第一次来这里时去过的会议室。陆真走进会议室时,忍不住吃了一惊。因为永江多贵子和照菜也在会议室内。
「我请她们一起看影像。」圆华说,「因为我觉得尽可能让更多人一起看,更容易从赌场的客人中发现通缉犯。」
陆真默默点了点头。原来今天早上道别时,圆华说的「强大后援」就是指她们母女。
会议室的桌子上放了两台大型液晶萤幕,圆华用熟练的动作操作了电脑键盘,左侧的萤幕上出现了很多照片,都是克司贴在通缉犯名册上的照片。
「我只挑选了还没有落网的通缉犯照片,去除了已经逮捕归案或是已经结案的人。」
圆华继续操作键盘,在右侧的萤幕上点选了播放影片的软体。萤幕上出现了赌场的景象,最初的画面是客人走进赌场的情况。
「那就开始了,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确认影片里出现的人中有没有通缉犯。如果发现可疑对象,随时告诉我。开始啰。」
圆华说完,按下了确认键,开始播放右侧萤幕中的影片。萤幕中影像的舞台,就是陆真十二小时前所在的地方。
「超豪华,简直就像国外。」纯也叹息着。在中学生的眼中,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五彩缤纷的赌桌之间走来走去,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圆华将影片按了暂停。
「这个男人有没有很像这张照片?」
她指着右侧萤幕中正在玩百家乐的中年男人,问大家是否觉得很像左侧萤幕正中央的照片。
陆真比较了一下,发现的确很像,但是无法断定是同一个人。陆真表达了意见后,纯也也表示同意:「我也有同感,我觉得这种程度相像的人应该有很多。」
「照菜,你觉得呢?」圆华问少女。
照菜看向母亲,轻轻动了一下手。多贵子凭这个动作,就知道了女儿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后,看着圆华说:
「照菜说完全不像。」
「这样啊。」圆华叹了一口气,「既然照菜这么说,应该就不是同一个人。」她又继续播放刚才按了暂停的影片。
陆真终于发现,照菜果然是「强大的后援」。她能够一眼就看出从中途开始的圆周率数字错误的地方,在她眼中,人的五官可能也和数字的排列差不多。
陆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照菜的脸,圆华问他:「怎么了?」
「我觉得照菜很厉害,很纳闷怎样才能做到过目不忘。但是仔细想一想,我爸爸也有这种才能,所以才能够成为优秀的追逃刑警,这么一想,就觉得照菜完全继承了爸爸的血缘,我却没有继承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
圆华无力地摇了摇手说:「这种时候不要为无聊的事陷入沮丧。」
「不,我没有沮丧,只是很庆幸,幸好有照菜。因为我对找出杀害我爸的凶手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这就叫沮丧啊。」
照菜对着多贵子比着手势。
「照菜说,她觉得你很厉害。」多贵子说,「虽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但仍然没有被击垮,很努力追查凶手,所以她也想帮忙。」
陆真听到这番话,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入了胃袋。他完全没有想到,照菜竟然这么看他。
「你有没有听到?哥哥,你要加油。」圆华说完,用力拍着他的背。
陆真只能耸耸肩,默默点头。
他们逐一确认了赌场内所有人的脸,发现了不少和通缉犯照片中的人很神似的赌客,除了圆华以外,陆真和多贵子也指出了他们觉得像的人,但照菜每次都说完全不像,否定了他们的意见。虽然照菜的态度很委婉,但动作很坚定。
所有的影片都播放完毕了。
「很遗憾,好像挥棒落空了。」圆华抱着双臂说,「没办法,只能再去一次了。」
陆真瞪大了眼睛:「还要再去赌场当荷官吗?」
「只要拜托赌场老板,他应该会同意,但是你不必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为什么?如果你去的话,那我也一起去。」
「我不能让中学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危险的事。」
「你要怎么拍摄呢?下次可能会被他们发现。」
「的确不能再耍小心机了,所以只能实话实说,拜托他们让我拍摄,同时保证影片绝对不会外流。」
「他们会同意吗?」
「虽然不知道,但是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了。」圆华拿起手机。
「你打算拜托那个人吗?就是那个樱井先生。」
「只能拜托他了,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这不太好吧?」陆真抓住了圆华的手腕说,「那个人对你有非分之想。」
「啊?」纯也叫了起来,「非分之想……」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有可能答应我的拜托啊。你放开我——我不是叫你放开吗?」
圆华用力一甩,甩开了陆真的手。
「你不要去拜托他,我很担心你。」
圆华听到陆真的话,放松了脸上的表情说:
「谢谢你,但是不必担心,我没那么傻。」
「但是……」
「呃,」纯也举起了手,「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陆真和圆华一起看向纯也。
「这些照片中没有那张照片,这样没问题吗?」纯也指着左侧的萤幕。
「哪张照片?」陆真问。
「就是那张啊,你说你爸爸很在意、感觉有点可怕的照片。好像叫……新岛史郎?」
「那起命案已经被破案,新岛也死了,怎么可能去赌场?」
「虽然是这样,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以防万一嘛。也可以让照菜看一下。」纯也在说话时,耳朵都红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就让照菜看一下。」
陆真操作着手机,找出了『新岛史郎』的资料,把照片出示在照菜面前。
「赌场内有这个人吗?」
照菜紧张地看着手机,她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但立刻露出了模棱两可的表情。陆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状况。
「怎么了?有吗?还是没有?你可以明确回答吗?」
「陆真!」圆华制止了他,「不要催她。」
「啊……对不起。」
多贵子和照菜沟通后,转头看着陆真说:
「照菜说无法确定。她似乎没有自信。」
「但是,这代表有长得很像的人,对吗?是哪一个人?」
照菜低着头,似乎表示不能回答自己没把握的事。
「你可以给照菜看那个啊。」纯也说,「就是你爸爸旧手机上的影片,你不是说,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新岛史郎吗?」
陆真也想到了这件事,立刻用手机播放影片,递到照菜面前。
她立刻有了反应。她瞪大眼睛,然后双手捂着嘴,一个劲地用眼神向多贵子表达着什么。
「啊?什么?有吗?我知道了。是哪一个人?你告诉陆真哥哥。」多贵子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女儿说话。
圆华操作着键盘,右侧的萤幕上开始播放影片。
不一会儿,照菜指着萤幕。圆华立刻按了暂停。
「啊?这个人?你确定是这个人?」
圆华再三确认。陆真也能够了解圆华的心情。因为照菜指向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怎么可能……这就是、那张照片上的人……」陆真眨了眨眼睛。
萤幕上出现了正在玩俄罗斯轮盘的资深美魔女——赤木乃理明的脸。
两台液晶萤幕上出现了脸部的五官,圆华操作键盘,将五官的部位逐一扩大、改变位置。其中一台萤幕上出现的是从克司旧手机影片中撷取下来的神秘男人的脸,另一个萤幕上是在赌场偷拍到的赤木乃理明。
「分析数据之后,发现眼睛的形状几乎一致,两眼和嘴巴的位置关系也一致,耳朵的形状也一致。颧骨的高度和下巴的宽度稍有不同,但都是可以透过整形修正的范围。结论就是同一个人。」圆华说完,巡视着其他人。
「太惊讶了,没想到竟然是男人……」陆真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难怪会识破我是男扮女装。」
「这的确很令人惊讶,但还有更严重的事。」圆华说,「如果通缉犯名册上的照片就是『新岛史郎』,那落海死亡的人是谁?难道警察误把别人当成是『新岛史郎』了吗?会有这种事吗?」
「如果警方没有搞错对象,就代表认为照片中的人是『新岛史郎』并不正确。」
「对,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代表警方犯了重大错误,而且还试图隐瞒这件事,否则就无法说明目前的状况。陆真的爸爸应该知道这件事,他知道真正的新岛史郎虽然死了,但『新岛史郎』照片上的人还活着,所以在路上看到时,马上就发现了。即使凶手去整形,变成了老妇人,仍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圆华指着萤幕上赤木的脸。
「我爸爸想要查明赤木的身份吗?」
「我猜想是这样。」
「赤木发现之后,反过来把爸爸……」
陆真不想直接说出「杀害」这两个字。
「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搞清楚一件事——纯也。」圆华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肥仔少年。「你刚才为什么说要让照菜看『新岛史郎』的照片?陆真说,那起案子已经被侦破,凶手也已经死了,但你仍然坚持以防万一。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就像你事先知道答案。」
「啊、哪有……」纯也在脸前摇着手说:「哪有这种事。」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很无力。
「你别装糊涂,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们刚才看赌场客人的影片时,你也完全没有说任何人很像通缉犯,不是你没有发现,而是你根本就没看。为什么?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新岛史郎』的照片是关键,对不对?」
纯也没有回答,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张一阖。他的耳朵通红。
「是这样吗?」陆真注视着朋友的脸,「纯也,请你说实话。」
「因……因为有人叫我……叫我确认一下这件事。」纯也开了口,「有人叫我确认一下,赌场的客人中,有没有男人像那张照片……像『新岛史郎』。」
「谁叫你确认的?」
「就是那个刑警……脇坂先生……」
「脇坂先生为什么……?」
「我也很无奈啊。」纯也皱着脸说。
24
坐上计程车时,天空还很明亮,但当他不经意地看向窗外时,发现夜幕开始降临。即将到来的夜晚将会发生什么事?脇坂完全无法想像,右手不停地敲打着膝盖。
四十分钟前,接到了宫前纯也打来的电话。少年劈头就说:「被发现了。」脇坂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了声「请等一下」,然后就把电话交给别人。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我介绍说:「我是羽原。」脇坂眼前浮现了那张好胜的脸。
『我听纯也说了,你威胁他,逼迫他做出了像是卧底的行为。』
「逼迫?别说得这么吓人,我们只是交换了条件,而且是他主动提出的。他说愿意向我提供情报,然后要我不要阻挠你们。」
『是你诱导他这么说吧。你发现了「蓝星」的杯垫,但当场完全没有提这件事,趁纯也落单时再逼问他,你不觉得这种手法很阴险吗?』
「我还觉得自己手下留情呢。」
『所以我们见解不同吗?算了,所以目前只有你知道我们去地下赌场这件事吗?』
「对,如果我向上面报告,现在恐怕就鸡飞狗跳了。」
『既然这样,那就还有谈判的空间。怎么样?你是否愿意和我交换情报,然后一起思考今后的对策?』
「我很愿意和你谈判。」
『那你现在马上来这里,我在数理学研究所恭候大驾。』
「等一下,你说马上去——」但是,圆华没有听他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脇坂有点不知所措,但当然没有向高仓报告,甚至没有向茂上打招呼,就离开了特搜总部。他没有其他选择。如果被问去哪里,他打算说去补强之前的查访。
岩本在多摩川河岸遇到的人果然就是月泽克司。在出示月泽的照片后,岩本断言,应该就是这个人。
虽然这条线索很重要,但脇坂并没有向上司报告。因为一旦报告,就必须说明月泽和赌场筹码之间的关系。既然隐瞒了羽原圆华和月泽陆真偷偷潜入地下赌场这件事,就必须假装不知道筹码的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脇坂原本打算听了宫前纯也提供的情报后再决定。如果羽原圆华和陆真在赌场掌握了什么线索,并且打算采取行动,就必须视实际状况,不得不向上司报告。
羽原圆华他们去赌场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夜幕降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方的视野也昏暗不明。脇坂完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
计程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灰色的数理学研究所伫立在昏暗中,似乎散发出可怕的感觉。
他从大门走入后,发现羽原圆华等在那里。她看向脇坂的身后问:「你一个人吗?」
「当然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想你可能会带同事一起来,如果是这样,就只能请你离开了。」
「别小看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会来这里。」
「虽然我想你不会这么做,但还是谨慎起见。请跟我来。」
羽原圆华率先迈开步伐。
羽原圆华带他来到之前也来过的会议室。除了陆真和宫前纯也以外,永江多贵子和照菜也在。桌上放了两台大萤幕,他们看着萤幕中的影片和照片,正在讨论什么。
脇坂和陆真四目相对。陆真似乎比上次看到时成熟了些。
「你们去地下赌场有收获吗?」
脇坂问。陆真看向羽原圆华,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她点了点头,陆真的胸口上下起伏,用力呼吸后开了口。「我们找到了我爸爸在追缉的人。」
陆真又播放了在赌场拍到的影像,开始向他说明。脇坂大吃一惊。虽然他原本就预料到应该就是照片中的『新岛史郎』,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扮成了女装。
「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了吗?他的本名叫什么?」
「目前还没有。」
「已经知道他是『蓝星』的老板,所以有办法查出来。」羽原圆华很有自信地说,「我有朋友认识声色场所的人。」
脇坂看着她露出好胜眼神的双眼说:「我不太认同这种做法。」
「为什么?」
「因为会有危险。就像之前去地下赌场的事,你未免太鲁莽了,接下来的事,是否可以交给我们处理?」
「交给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在这个姓赤木的人在地下赌场的时候去扫荡查缉,就可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抓起来,然后就可以彻底调查赤木。」
「你知道地下赌场在哪里吗?」
脇坂停顿了一下后回答说:「我知道。」
羽原圆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冰冷。她瞥了纯也一眼后,冷冷地看着脇坂说:「你昨晚是不是跟踪我们?」
「我遵守了和纯也的约定,并没有阻挠你们。」
「如果被赌场的人知道你在跟踪,会以为我们和警方勾结,那才会造成我们的危险。」
「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谨慎行事了,所以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这只是结果论,你刚才说我做事鲁莽,我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圆华说完,把头转到一旁。
虽然脇坂很火大,但他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好,我承认这么做的确有点轻率,如果你要求我道歉,那我就向你道歉,但是以结果来说,我得知了地下赌场所在的地点,既然这样,没有理由不好好运用这项收获。」
圆华把头转了回来,瞪着脇坂说:
「我坚决反对扫荡地下赌场,如果你坚持这么做,我会抢先通知赌场的人,提醒他们赶快撤离。」
脇坂说不出话,看着圆华的脸说:
「如果你这么做,就会追究你的罪责。」
「请便,与其当卑鄙小人,我情愿这么做。」
「你为什么这么袒护地下赌场?」
「我只想查明杀害陆真父亲的凶手,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去。赌场的人助了我一臂之力,我不能背叛他们。」
脇坂用力甩着手臂说:
「你不需要费这种心,他们从事的是违法行为。」
羽原圆华冷笑一声说:
「赌博罪根本只是因为政府的机会主义而成立的罪状,赛马、赛自行车等公营的赌博,和实质上就是在赌钱的柏青哥没问题,却禁止除此以外的赌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非法赌博有可能成为反社会势力的资金来源。」
「没错,终究就是钱的事。公营的赌博可以让政府赚钱,但地下赌场无法让政府赚钱,所以就禁止,说什么那些钱会流入反社会势力的口袋根本是诡辩,归根究底,就是政府想要支配经营赌博的权利。如果真的为国民的幸福着想,就必须禁止所有的赌博。贪图侥幸而沉迷赌博,很可能自毁人生,无论公营的赌博还是地下赌场,都有同样的危险性,但是执政者从来不会这么想,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为国民着想。」羽原圆华看着陆真和纯也说:「年轻人,你们给我记住,政府可以为了自身利益制订法律,国民根本不重要,也和正义无关。昨天之前还无罪的事,有一天可能突然变成有罪,你们千万不要被法律束缚,要自己思考是非对错,知道吗?」
羽原圆华气势汹汹地说,两名中学生惊讶不已,但也只能点头。
「所以,」羽原圆华说完后,转头看向脇坂说:「如果你打算扫荡那家赌场,那就悉听尊便,但是请下次再说。」
脇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该怎么办?请你说说你的计划。」
「在此之前,我要先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认为『新岛史郎』的照片上的那个人在赌场?T町一家三口强盗杀人案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羽原圆华直视着脇坂,让脇坂感到很有压力。他陷入了犹豫,因为不可以把侦查情况告诉一般民众,但又同时告诉自己,事到如今,这种墨守成规的借口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25
虽然已经是夜晚,进出车站的人比想像中更多,一个接着一个经过验票闸门。这些人应该都是开明大学的学生,虽然是暑假,但这些大学生可能仍然来学校参加社团活动。虽然大部分人应该都直接回家,但应该也有不少人打算去玩乐。白天享受大学的校园生活,晚上在灯红酒绿中寻欢作乐——几年之后,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会成为这样的大学生,但自己恐怕和这样的世界无缘。陆真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去陆真家吗?……他好像有事。……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就回家了。……我还没吃饭。……嗯,我知道了。」在一旁打电话的纯也把手机放进了口袋说:「让你久等了。」
「你妈有没有发现你没去补习班?」
「不会有事啦,我妈倒是很担心你。」
「这样啊……」陆真摸了摸人中。
脇坂来到研究所之后讨论了半天,但迟迟没有得出结论,然后猛然发现窗外已经是夜晚。圆华发现后,要求纯也先回家。
「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也没关系。」纯也不想回家,「因为我有先说可能会住在陆真家里。」
但圆华仍然坚持要他回家。
「我们还没有决定接下来要如何采取行动,但无论采取任何行动,都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为什么?不要排挤我嘛。」
「正因为我们没有排挤你,你现在才会在这里,但是,接下来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能让你冒这种危险。」
「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是说你很碍事,你赶快回家。」
圆华指着门说。纯也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陆真觉得他太可怜了,于是送他来车站。
「陆真,我是不是都没帮上忙?」纯也走向验票闸门前问,「而且还被脇坂先生利用……」
「没这回事,你是为我和圆华着想,才会和脇坂先生交换条件,不是吗?我认为你这样的判断很正确,我才是都没有帮上忙,也没有任何贡献,反而是照菜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圆华是不是觉得我也很碍事?但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她不好意思说。」
纯也皱着眉头,抓了抓头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碍事……」
「像我这种没有任何优点的中学生,有没有我都一样。」
「是吗?」纯也歪着头说:「但我觉得你可以发挥作用。」
「我或许可以发挥作用,但并不是非我不可,有太多人可以取代我了,就像机器的零件一样。」
纯也一脸不解的表情歪头想了一下,然后注视着陆真说:「我觉得应该没有。」
「啊?」
「我觉得应该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眼中,没有人能够取代你。」
纯也的话太出乎意料,陆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我走了,加油啰。」纯也露齿一笑说。
「嗯。」陆真点了点头,目送着朋友走向验票闸门。
回到数理学研究所,走进会议室,发现脇坂独自在吃便当,看到陆真后,手拿着免洗筷对他说:「回来啦,羽原小姐准备了晚餐,也有你的份。」
桌子角落有一个长方形的便当盒和保特瓶装的茶。陆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打开便当盒,发现是豪华的西式便当。有汉堡排就已经让人很开心了,没想到还有炸虾。太棒了。因为他今天只有刚起床时,吃了一碗泡面而已。
陆真从免洗筷的袋子里拿出筷子后问:「圆华呢?」
「不知道。」脇坂回答,「她说要思考一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们已经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吗?」
「还没有,所以我也不能离开。在了解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之前,我不能离开这里。」
「扫荡赌场的事怎么样了?」
「这件事也还没决定,但今晚不可能马上行动,因为我几乎没有向上司报告你们目前的行动。」
「是因为和纯也之间的约定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也有一些个人的因素。即使在组织内,有时候也会被要求有个人表现。」脇坂含糊其辞,可能不能随便透露。
陆真开始吃便当。白饭虽然有点冷掉了,但很好吃,但他停下了手,看着脇坂问:
「那个人……赤木杀了我爸爸吗?」
脇坂低吟了一声说:「虽然无法断言,但这种可能性最高。」
「因为他好不容易躲过了通缉,却被我爸爸发现了吗?」
「对啊。你之前告诉我,你爸爸多年来,一直对T町命案的凶手『新岛史郎』的照片耿耿于怀。即使新岛史郎已经死了,你爸爸仍然没有放下这件事。因为他认为照片中的人很可能并不是新岛史郎,不,应该说,你爸爸确信这件事。」
「不是新岛史郎……」
「然后他在汽车展当警卫时,终于发现了真凶。虽然伪装成女人,但是克司先生一眼就识破了。于是急忙决定提早下班,跟踪对方,最后可能掌握了对方的住处。但是,克司先生想要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那个男人就是T町命案的凶手,于是就守在他的住处外监视。克司先生随身带着放大镜,可能也是为了比较『新岛史郎』的影片和照片。然后,扮成女装的男人丢了垃圾,克司先生就拿走了垃圾袋,检查了垃圾袋里的东西。因为克司先生首先想要找到男人变装的证据,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地下赌场的筹码。克司先生想起T町命案的被害人也是地下赌场的常客,对自己认为扮女装的男人就是真凶的推理有了更大的自信——」脇坂一口气说到这里,喝了保特瓶装的茶停顿了一下,「我完全不知道克司先生之后采取了什么行动。也许是因为在垃圾袋中发现了赤木的名片或是其他东西,才会去『蓝星』。回想克司先生之前的行为,很可能打算接近赤木,向他索取封口费。也可能抛开私利私欲,要求他去自首。总之,如果赤木听从了克司先生的要求,克司先生就不会死于非命。」
「所以赤木决定不听从爸爸的要求,而是杀了爸爸。」
「应该是这样。」
陆真感到呼吸急促。他张着嘴,用力深呼吸。脇坂的话很有说服力,也很合理。
「爸爸果然是为了钱接近赤木。如果是为了正义,只要报警就解决了。」
「那也未必,可能只是觉得报警也没用。T町命案已经结案了,即使现在说另有真凶,警方可能也不会加以理会。」
这个回答也很合理。脇坂可能也产生了一些疑问,然后找到了答案。
陆真用筷子把料理送进嘴里。他没有心情好好品尝。漫无边际的思考在脑海中飘来飘去。
他突然停下筷子。因为他想起忘了确认一件重要的事。
「脇坂先生,」他叫了一声,「所以,如果……如果我爸爸没有看错,有办法证明赤木才是T町命案的凶手这件事吗?」
脇坂正在收拾已经吃完的便当盒,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他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转身面对陆真的方向。
「由谁、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这件事,恐怕是最大的难题。」
「什么意思?」
「任何人都不想承认自己犯的错,警察也一样。」
「警察也一样的意思是……」
陆真对刑警的话感到困惑,这时,门打开了,圆华走了进来。她手上拿了一张纸,大步走向脇坂,把纸放在桌子上冷冷地说:「这个给你。」
脇坂低头看着那张纸,惊讶地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
「赤木的身份。扮女装的男人的本名和地址。这是赌场客人名单上的资料,所以应该不会错,只不过是好几年前的名单,目前的地址可能不一样。」
圆华轻松地回答,陆真听了之后大吃一惊。他起身跑了过去。
脇坂拿起了纸,露出可怕的眼神注视片刻后放回了桌上。陆真也低头看。上面写着『赤木贞昭』这个名字,住家地址是神奈川县藤泽市,但他不可能每天晚上从这么远的地方来东京。
「赤木贞昭。」脇坂嘟哝着,「你怎么会有这些资料?」
「我朋友向当初告诉我们『蓝星』那家酒吧的熟人打听到的,因为朋友恐吓那个熟人,如果不说实话,赌场可能会被抄。」圆华说完这句话,看着陆真,嘴角露出微笑。
陆真立刻知道,那个熟人就是石黑,至于那个朋友当然就是武尾。
脇坂愁容满面地问:「你为什么擅自做这种事?」
「擅自?我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采取行动,为什么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我已经要求你协助侦查工作。」
「我不是在协助吗?还是你认为我在破坏?」
「提供这个消息的人可以信任吗?会不会去向当事人通风报信,然后叫他逃跑?」
「我不会说他可以信任,但他也不可能去向当事人通风报信。因为他根本不想和这件事有任何牵扯。」
脇坂烦躁地抓了抓头,再次拿起那张纸。「目前有关于这个赤木贞昭的线索吗?」
「提供消息的人并不太了解他,听说除了『蓝星』以外,还开了好几家餐厅和酒店,算是一名企业家。」
「大家都叫他赤木乃理明……对不对?」
「在酒吧和赌场时,大家都叫他老板娘。脇坂先生,你有什么打算?」圆华问,「目前还无法确定赤木贞昭就是凶手。」
脇坂低吟了一声,从内侧口袋里拿出行动装置。他手上的行动装置和智慧型手机的外观稍有不同。
赤木贞昭。脇坂对着行动装置说出这个名字,然后又念了地址。不一会儿,萤幕上就出现了内容。
「这是警用行动装置吗?」圆华问。
「没错——驾照上的地址仍然在藤泽,户籍誊本上的地址似乎没有改。年纪……今年四十八岁,没想到这么年轻。很多年以前曾经违反交通规则,但从来没有遭到逮捕过。」
陆真在一旁听了惊讶不已。原来只要知道姓名和地址,就可以马上知道这些资讯。
脇坂收起了行动装置。
「首先必须查明赤木的住家,其他的之后再说。」
「他的住家……所以有一种方法最快。」
「赌场今晚也会开吗?」
「应该是。」圆华双眼发亮,「我认为赤木贞昭也会去那里。等他离开赌场后就跟踪他,所以我已经张罗了一辆不引人注目的车子。」
但是,脇坂皱起了眉头。
「不,羽原小姐,这件事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人数一多,就会引起注意,而且我不希望一般民众卷入这件事。」
圆华瞪大眼睛,逼近脇坂说:
「我提供了这些情报,你竟然要我别去?脇坂先生,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防止意外发生。」
「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要警方负责。」
脇坂缓缓摇着头说:
「真伤脑筋。」
「没必要伤脑筋,如果你这么担心,我们表面上可以分别行动。只要假装刚好去同一个地方,即使发生任何状况,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不是吗?」
「这不是重点。」脇坂用强烈的语气说完后咬着嘴唇。他用力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说:「好,你没问题,但陆真不能去。」
「啊?」陆真叫了起来,「为什么?我是当事人,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圆华,我可以一起去吗?」
圆华没有同意。她转头看着陆真,叹了一口气说: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就接受这位刑警的折衷方案。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回家吧,我明天会把结果告诉你。」
「怎么……」
「你忍耐一下。」脇坂露出恳求的眼神说,「如果我们的推理正确,对方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可能杀了你爸爸。」
陆真注视着刑警的脸,很想对他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和你们一起行动」。但是,脇坂似乎没有接收到他的想法,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希望你能够了解。」
陆真很想推开他的手,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优点,也帮不上任何忙的中学生。
「好。」他小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