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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玩游戏的双手后确认了时间,发现快晚上八点了。桌上只有原本用来包汉堡、热狗和薯条的纸和空杯子。
我去采买,你们随便吃一下晚餐。圆华对他们这么说,于是陆真和武尾在一个半小时前,走进了这家汉堡店。
武尾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自己的手机。他从刚才就没有改变姿势。
「你在看什么?」陆真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是关于鸡饲料的报导。」武尾把手机萤幕出示在他面前,上面有鸡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据说市售的饲料中,有些使用了基因改造的原料,我可能也要确认一下进货的那家养鸡场使用了什么饲料。」
陆真看到武尾一脸严肃地谈论这件事,想起他是串烧店老板这件事。
「你很热爱工作。」
「毕竟我是有跟客人收钱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武尾把手机放回口袋。
「武尾先生,你为什么想到要开串烧店?」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希望客人可以吃到好吃的串烧,就这么简单。」
「但是还有其他好吃的东西啊,像是拉面之类的。」
「我和拉面完全没有交集。」
「交集?」
「我老家是养鸡场,所以我从小看着鸡长大。」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的鸡肉都是从老家进货吗?」
武尾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这么一来,双方都会变得马虎,最后变成用便宜的价格购买品质不佳的鸡肉。」
陆真注视着武尾的脸说:「你果然很专业。」
「我刚才也说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在开串烧店之前做过保镳,圆华为什么需要保护?」
武尾瞪着他说:「你要我告诉你这件事?」
「果然守口如瓶啊,我知道你很专业。」
武尾没有吭气,打量着周围,似乎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
「请你告诉我一件事,」陆真问,「圆华有特异功能吗?」
武尾锐利的视线移回陆真身上。
「圆华在雇用我当保镳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禁止问有关她私人的问题。她不是也对你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吗?」
「虽然是这样,但我以为问你没关系。」
「即使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因为我也几乎一无所知。」武尾在说话时,看向陆真的身后,「她似乎采买完了。」
陆真回头一看,发现圆华双手拎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走了过来。
「让你们久等了。」圆华在陆真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去了很久唉。」
「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采买了,因为要买两人份的东西。」
「什么两人份?」
「等一下再向你们解释。你们已经吃完了吗?那我们走吧。」圆华站了起来。
「走?走去哪里?」
「下一家店。我已经预约好了,你帮我拿这些,然后跟我来。给你。」
圆华把好几个纸袋递给陆真。
他们一起来到KTV。那是一家很高级的KTV,包厢内铺着地毯,而且空间很宽敞,只有三个人使用有点太奢侈了。
圆华点完饮料后,又点了三明治。这似乎就是她的晚餐。
「我们要在这里干嘛?该不会是我们三个人要来唱卡拉OK?」
「如果有时间,也可以来练一下卡拉OK,但这不是今天的首要任务。」
「如果有时间……」
门打开了,女性店员送来了饮料和三明治。
「好,那就开始吧。陆真,你坐在这里。」圆华指着桌子角落的座位。
陆真坐了下来,圆华拿了其中一个纸袋,在桌角另一侧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仔细打量着陆真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几乎没长胡子,那就不必刮胡子了。」
「什么意思?」
圆华没有回答陆真的问题,从纸袋中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陆真一看,瞪大了眼睛。因为桌上全都是化妆品。
他看到圆华用化妆棉沾取化妆水后,忍不住着急起来。
「你要干什么?该不会要化妆……?」
「你说对了,你坐着不要动。」圆华说完,把化妆棉放在陆真的脸上。化妆水冰冰的感觉,让陆真忍不住后退。圆华斥责他:「喂!不可以乱动!」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化妆?」
「那还用问吗?总不能带着穿T恤的中学生去『蓝星』,所以你要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
「而且是成年女生。」
「但是武尾先生刚才说,我个子很高,别人会以为我满十八岁了……」
圆华看着陆真的脸说:
「不要把银座的酒吧和六本木的撞球酒吧混为一谈,那不是未成年的男生可以去的地方。还是你要留下来?那就不需要化妆了。」
「啊?这……」
「怎么办?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也要假扮成酒店小姐,你赶快做决定。」
「我也要变成酒店小姐吗?」
「对啊,你和我是高级酒店的学姐和学妹的关系。怎么样?现在有意愿了吗?」
陆真心慌意乱,陷入了混乱。他完全没有想到,圆华竟然会要求他做这种事。但是在想要逃走的同时,又很想去窥探一下陌生的世界,而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行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圆华自信满满地说。
虽然陆真完全搞不懂她哪来的自信,但总觉得如果现在临阵脱逃,一定会后悔。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这才对嘛。」圆华笑了起来,再度拿起化妆棉为他擦化妆水。
「但是衣服该怎么办?穿这样的衣服不行吧?」
「别担心,我已经买好了,而且尺寸应该也刚好。」圆华说到这里,停下了手,看着陆真的脸说:「如果化好妆再换衣服,可能会把衣服弄脏,那就先换衣服吧。」
她站了起来,从另一个大纸袋中拿出几个包裹。当她拿出里面的东西时,陆真简直快晕了。因为那是一件黑色礼服、高跟鞋,还有内裤。
「啊?我要穿这些吗?」
「对,我为你挑了可爱的衣服,所以放心吧。虽然你的喉结并不明显,但我还是挑了高领。你赶快去换衣服,不必在意我,我会尽可能不看你。」
圆华似乎要求他在这里换衣服。
陆真慢吞吞站了起来,先拿起了内裤。内裤的边缘打了褶。
「我觉得应该看不到我的内裤。」
「这是以防万一。虽然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有笨蛋会掀你的裙子,但因为裙子有点短,所以可能不小心被别人看到,如果到时候别人看到的是四角裤,不是很奇怪吗?」
这下子躲不过了。陆真只能硬着头皮换上。
「你转过去。」
「好啦好啦。」圆华转身背对着他,武尾事不关己地看着手机。
陆真脱下牛仔裤和四角裤,下定决心穿上了内裤。也许是因为尺寸刚好的关系,穿起来很舒服。他又脱下了T恤,把小洋装款的礼服套在身上。正如圆华刚才说的,裙子很短,虽然是高领,但没有袖子,所以曝露程度不小。
「换好了。」陆真说,圆华转过头,立刻双眼发亮:
「看吧,果然很可爱,很适合你。」
「我又看不到。」
「你等一下。」
圆华用手机为陆真拍了照,然后给他看照片。陆真看到照片上的自己,脸都快喷火了。因为完全就是恶心的男扮女装。
陆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圆华否认说:
「没这回事,而且我现在要让你变身成为出色的美女,交给我吧。但是,在此之前——」她从纸袋里拿出隐形胸罩,而且超大。
「啊?你想要干嘛?」
「当然是为你穿上啊,赶快转过身。」
圆华要求陆真背对着她坐下来,拿着隐形胸罩的手从陆真的腋下伸了过来。
「啊,好痒啊。」
「忍耐一下。既然要当女生,当然是胸前有点料比较好,对吧?」
穿戴好隐形胸罩后,撑起了原本胸前有点空的礼服。隔着礼服摸了一下,发现软绵绵的,简直就像真的胸部。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满意啊。」圆华斜眼看着陆真。
「有很多女人都用这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声明,我无可奉告。」圆华坐回刚才坐的椅子上,「好,现在要来化妆。」
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陆真只能听任圆华的摆布。上了粉底之后,又用了好几种化妆品,运用了各种技巧。陆真完全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但发现原本漠不关心的武尾从中途开始,不时露出好奇的眼神看了过来。
「好,差不多了。」圆华打量着陆真的脸,抱起了双臂。
「我要看一下。」
「在此之前,要先让重要的东西出场。」
圆华打开了留在纸袋内的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顶假发。栗色的头发卷着大波浪。圆华把假发戴在陆真的头上,稍微为他调整了一下。
「不要动喔,嗯,越来越有那么一回事了。」
圆华用手机从正面为陆真拍了照,然后把手机萤幕出示在他面前问:「你觉得怎么样?」
陆真看到照片不禁哑然失色。他无法相信照片中的人是自己。那完全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成年女人。看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岁。他发现很像一个女艺人,而且她是出了名的美女。
「是不是很惊讶?」
「嗯。」陆真坦诚地点了点头说:「简直就像在变魔术。」
圆华转头看向武尾问:「你觉得怎么样?」
「简直无懈可击。」武尾一脸严肃地说,「无论怎么看,都是银座的新人酒店小姐。」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放心了。好,那就最后来收尾。」
「还没完啊?」陆真不耐烦地说。
「哪有酒店小姐不擦指甲油的?来,把手伸出来。」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陆真的手指和脚趾的指甲变成了圆华的画布。因为他的指甲太短,所以贴了美甲贴片。圆华为他的指甲都擦上了明亮的粉红色。
「好,完成了。新人酒店小姐粉墨登场了。」圆华说完,伸手拿起三明治。她刚才在为陆真化妆期间,都几乎没有吃,也没有喝饮料。
「啊,累死我了。」陆真想要倒在沙发上。
「你在喊什么累?才刚变完装而已,接下来才是你要做的功课。」
「功课?」
「你穿上这双高跟鞋,稍微走几步看看。」
陆真听从圆华的指示,拿起了高跟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仔细看过高跟鞋。他觉得鞋子太窄,担心自己的脚塞不进去,没想到尺寸刚刚好。
他的身高突然高了好几公分,看出去的视野也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他感觉有点重心不稳,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脚。圆华立刻指正他:「抬头挺胸向前看,不要驼背。身体挺直,继续挺胸。下巴收进来,步伐不要这么大。你又不是阿兵哥,手臂不要甩这么用力。」
「你要求这么多,我都不会走路了。」陆真忍不住发牢骚。
但是在多次练习之后,终于适应了高跟鞋,而且发现其实穿高跟鞋走路也很舒服。
「好,走路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说话的方式和动作。你用比平时稍微高一点的声音说『你好』看看。」
「你好。」
「可以再高一点吗?」
「你好。」
「声音不要那么尖,稍微收敛一点。」
「……你好。」
「喔,这次好多了。你用这种声音打招呼,然后微微鞠躬,再坐下来。」
接下来又花了很多时间重点训练用这种方式说话,以及各种肢体动作。陆真中途去上了两次厕所,第二次刚好遇到的KTV工作人员对他说:「女厕在那里。」
所有特别训练终于结束,圆华表示及格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们在这家KTV逗留了三个多小时。
「终于及格了。啊,累死我了。」陆真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把腿并拢,你的内裤都被人看到了。」
听到圆华这么说,他慌忙并起双腿。如果不随时提醒自己,马上就会忘记这件事。
「现在换我也去准备了。」她拎起一个纸袋走了出去。
陆真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受不了,圆华太强势了。武尾先生,你竟然有办法当她的保镳。」
武尾发出了奇妙的笑声,「如果这样就被吓到,恐怕真的无法胜任。」
「真的吗?所以你遇过更惊人的事?太猛了。对了,上次圆华对我说,如果我对她感到好奇,只要觉得她是魔女就好。」
「魔女?」武尾的表情似乎严肃起来。
「请问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武尾只是微微歪着头。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圆华走了进来。陆真看到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圆华穿了一件白衬衫和黑色紧身迷你裙,但整个人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她也戴上假发,所以发型也变了,脸上的妆容也比刚才浓。
「简直就像不同人。」陆真忍不住说。
「还不错吧?」圆华当场转了一圈,「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叫圆华没有问题,但是你的名字要重新想一下,取什么名字好吗?」
「因为我叫陆真……所以改叫陆子?」
「听起来很没味道,而且也不好发音,驳回。武尾,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武尾突然被问道,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但随即说:「莉真呢?」
「莉真。」圆华打了一个响指,「好名字,就这么决定了。知道了吗?你从现在开始就叫莉真。」她又用手机为陆真拍了照片,然后把萤幕出示在他面前。
萤幕上是陆真不认识的女人。双脚并拢,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
我叫莉真——陆真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而且说句心里话,他并不觉得是恶梦。
「好,准备就绪,我们要深入敌营了。」圆华说道。
他们走出KTV,开车去了银座。把车子停在停车场后,三个人一起走去『蓝星』。
「武尾,你应该了解状况吧?你是有钱人,是经常出入高级酒店的老江湖,所以走路要昂首挺胸。我和陆真……是莉真要走在你两侧。」
「我知道,只是很难为情啊。圆华,你不要贴得这么近。」
「你在说什么啊,这样才演得像啊。」圆华挽起了武尾的手。
陆真也和他们并肩走在路上。风从裙底吹了进来,感觉下面空空的,他有点心神不宁,很佩服女生竟然能够自在地穿裙子。
话说回来——
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但银座的街头仍然人来人往,有不少穿着漂亮礼服的女人。她们身边的男人个个看起来都是有钱人,衣服的质感很高级,鞋子也都擦得亮闪闪。
原来还有这样的世界。陆真终于了解了这件事。虽然一直在说不景气,经济低迷,但有钱人还是很有钱,只是钱没有流到平民百姓的手上。
不知道来这个世界的都是什么样的人?陆真忍不住思考。小时候认真读书的人吗?只要小时候刻苦用功,默默努力,长大之后,就一定能够荣华富贵吗?
不,应该没这回事。那只是幻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中学生搞不懂的玄机,只有能够巧妙操控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圆华,好像就是那家店。」武尾指着前方说。
前方有一栋看起来很古典的大楼。『BLUE STAR』几个字在成排招牌中发出妖艳光芒。
那是大人世界的入口。陆真感到紧张的同时,也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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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古典大楼的电梯也很古典,不仅陈旧,而且模仿木纹的壁板感觉很有份量,可以感受到悠久的历史。
看了楼层索引,发现『蓝星』位在最高楼层的十楼。武尾按了圆形的白色楼层按钮。
圆华看到陆真在深呼吸,忍不住苦笑起来。
「又不是要上台表演,你干嘛这么紧张?」
「不,对我来说,这是很可怕的舞台。」
「你就当作是去家庭餐厅,而且第一人称不要用男性自称的我(O-re)。」
「啊,对不起……」
圆华告诉他,提到自己的时候不要用「我」,而是要用「莉真」。
电梯抵达十楼。陆真走在走廊上时,忍不住再次深呼吸。
原本以为入口会富丽堂皇,没想到写了『BLUE STAR』的大门很低调,完全不引人注目,有一种秘密基地的感觉,陆真的心跳更加剧烈。
圆华推开了门。一进门,右侧就是吧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吧台前。
「欢迎光临,请问有几位?」黑衣男人问圆华。
「我们三个人。」圆华回答。
黑衣男人瞥了一眼武尾和陆真后,说了声「我来为你们带位」,然后走向深处。
一踏进宽敞的酒店内,陆真顿时兴奋倍增。闪亮亮的水晶灯下,衣着打扮高级而典雅的客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光是走过他们身边,就好像有一层神秘的气氛笼罩在自己身上。
黑衣男人把他们带到靠角落的座位,武尾在黑衣男人的示意下,坐在背对墙壁的沙发上。
「莉真,你坐在武尾先生旁边。」
顺着圆华指示,陆真在武尾旁坐了下来。他想起刚才临时抱佛脚的训练,挺直了身体,当然也提醒自己腿不能张开。
圆华在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对黑衣男人说:「给我看一下菜单。」「好。」男人离开后,马上拿着菜单走了回来。
「武尾先生,你想喝什么?」圆华把菜单放在武尾面前,「一开始就喝龙舌兰酒吗?」
陆真大吃一惊。因为他也知道那是很烈的酒。
「虽然这提议不错,但我口渴了,先喝健力士吧。」武尾悠然说道。他的演技很不错。
「那我喝莫斯科骡子,莉真,你要喝什么?」
「啊……呃。」陆真不知所措,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任何鸡尾酒的名字。
「你今晚已经喝太多了,来杯无酒精的鸡尾酒,就喝莫希托吧。」
虽然陆真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还是点头说:「好。」
「三位要不要用餐?要点下酒菜吗?」黑衣男人问。
「等一下再说。」武尾说。
「那我留一份菜单在这里,想要点餐时随时叫我。」黑衣男人说完后离开了。他的用字遣词和举手投足都很潇洒,陆真知道自己踏入了不同的世界。
圆华看着陆真,笑了笑说:「很不错啊,继续保持。」
「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这样反而更好,感觉就是还没有适应夜生活的新人。」圆华显得老神在在。
「圆华,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哪种地方?」
「就是……」陆真结结巴巴,他无法说得很清楚。
「你是说一群陌生人聚在一起,逢场作戏、花言巧语,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却想要了解对方的底细吗?如果你是指这种情况,我或多或少有点经验,只是和武尾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武尾摇着手说:「虽然我经验可能不少,但洞察力和圆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圆华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在这里说话不要用敬语,隔桌有耳。」
「抱歉。」武尾紧张地说。
穿着衬衫加背心的服务生用托盘端着饮料走了过来,把冰过的杯子放武尾面前,再将瓶子里的黑色啤酒倒进了杯子。细密的泡沫满到了杯缘。
圆华面前放着铜制的马克杯,淡琥珀色液体中浮着一片莱姆,陆真面前的杯子中有几片绿色的叶子。
「我们来干杯。」圆华举起杯子。「嗯。」武尾点头表示同意,陆真也慌忙拿起杯子。
陆真第一次喝莫希托。他战战兢兢喝了一小口,发现除了淡淡的甜味,薄荷和莱姆的香气都同时在嘴里扩散。
这是大人的味道。陆真心想。
陆真的心情稍微镇定之后,再度打量店内。豪华的吧台内有三名酒保,都不停地调着鸡尾酒。虽然也有客人坐在吧台前,但桌子旁的客人更引人注目。
但是,没有任何客人大声喧哗,都优雅地有说有笑,感觉都是上流社会人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陆真观察了一阵子后发现这些客人的笑容各有千秋。有不带任何恶意的轻松笑容,也有人笑得很狡猾,还有傲慢的笑、嘲笑、冷笑,五花八门,当然也有很多客套的笑容。
逢场作戏、花言巧语,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却想要了解对方的底细——陆真觉得完全符合圆华刚才的形容。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娱乐场所,而是心怀鬼胎的人勾心斗角的地方。
陆真继续观察着周围的客人,突然和一名男客四目相接。那名男客不知道和身旁的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人也看向陆真。
陆真转过头,结果又和另一名男客对上了眼。那名男客毫不掩饰脸上好奇的表情。
「圆华,」陆真小声叫了一声,「可能不太妙。」
「怎么了?」圆华露出严肃的表情。
「有人在看我……不,有人在看莉真,而且不是只有一、两个人而已,可能他们发现我是男扮女装。」
圆华转头看向武尾问:「是这样吗?」
武尾一派轻松,悠然地喝着黑啤酒,他可能同时在观察店里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莉真的确很引人注目。」
「别人觉得她有问题吗?」
「大家都很好奇她是谁,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武尾的嘴角露出笑容,看着陆真说:「不了解莉真真实身份的人,只觉得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个年轻又神秘的美女,他们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莉真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圆华露出笑容,拿起了马克杯,「莉真,你在夜晚的社交界一战成名了。」
自己一战成名?陆真感到困惑不已。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且这次是以女性的身份被人注意。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莫希托。身体发热,脸颊很烫。
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瘦削的体型匀称,身材很好,穿了一件比起灰色,更接近银色的上衣。那不是普通的西装,好像是叫燕尾服,而且还系着黑色领结。
男人来到陆真他们的桌子旁,对武尾说:「欢迎光临。」
「嗯。」武尾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我是樱井,是这家店的经理,请多指教。」他露出很商业化的笑容,把名片递给武尾。
「请多指教。」武尾把名片放在桌上。陆真从旁探头一看,名片上写着『樱井』的姓氏。
「可以向你要一张名片吗?」
「喔,好啊。」
武尾从上衣内侧口袋拿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交给了樱井。陆真不知道他准备了名片,所以有点惊讶。他拿的是串烧店的名片吗?
樱井看了名片后,意外地挑起了眉毛。
「你在宫崎经营养鸡场吗?所以今天是从宫崎来这里?」
「不,我目前都在这里,因为鸡肉加工的东京总公司才刚成立,新的名片还没有印好。」
「原来是这样啊。请问你是听别人的介绍,得知我们这家店吗?」
「那是……」武尾开口的同时,圆华在一旁插嘴说:「是我央求武尾先生,说希望他带我去一家店。」
樱井的视线移向圆华问:「你为什么会对本店有兴趣?」
「因为有人告诉我,有一家店很好玩,要我有机会来见识一下。」
「这样啊,方便透露那位朋友的名字吗?」
「他姓月泽。」圆华很干脆地回答,「月泽克司,你认识他吗?」
「月泽。」樱井动着嘴唇,露出在记忆中寻找的表情。
「月泽先生给了我这个。」
陆真看到圆华举起的右手,倒吸了一口气。那是赌场的筹码。
樱井也脸色大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告诉我,只要带着这个,或许就会有好玩的事。」圆华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样啊?虽然我不太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你们慢慢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天了。」樱井又堆起假笑,恭敬地鞠了一躬后离去。
武尾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这么冒失。」
「因为我想要传接球,所以首先必须由我把球抛出去。」
「希望传回来的不是刀子……」
「无论传回来的是刀子还是子弹,我都求之不得。」她拿起马克杯,喝着鸡尾酒,武尾似乎很无奈,肩膀微微起伏着。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陆真不由得惊叹不已。刚才面对石黑时也一样,难道她对未知的事物不会感到不安或是害怕吗?
「武尾先生,你刚才给他的是养鸡场的名片吗?」
「因为我觉得串烧店老板感觉没什么说服力,而且我也的确在养鸡场挂名董事,所以就给了他那里的名片。」
「所以你告诉他本名吗?」
「是啊。」
「因为我说这样比较好。」圆华说,「耍花招反而会坏事。」
「喔……」
她应该有某些考量,只是中学三年级的学生无法了解她的目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紧张的关系,他感到口渴不已。他大口喝了几口,杯子就空了,而且很快就产生尿意。
「对不起,我要去厕所……」陆真站了起来。
「是化妆室。」圆华小声提醒,似乎提醒他问别人的时候要这么说。
但是,圆华的担心是多余的。陆真一离开桌子,年轻的服务生就走过来问他:「请问要去化妆室吗?」陆真回答说「是」,服务生就说:「在这里。」带他去了厕所。
厕所是男女共用。打开门一走进去,陆真就吓了一跳。因为他从前方的镜子中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当然就是陆真现在的样子。在灯光昏暗的厕所内看自己,也能够客观地觉得「很漂亮」。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他脱下内裤,跨在看起来很高级的马桶上。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内八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他走出厕所时,刚才为他带路的服务生站在那里,递上小毛巾说:「请擦手。」
陆真有点不知所措,但立刻猜到是酒店的服务。他掐着嗓子说:「谢谢。」接过小毛巾。
擦完手,把小毛巾还给服务生时,服务生问他:「你在哪家店上班?」
「啊?」
「我是问你们店在哪里?离这里很近吗?」
「不,呃……是在六本木的一家名叫『拉普拉斯』的店。」
「拉普拉斯……」服务生歪着头。可能是因为从来没听过这家店的名字。
陆真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家店,圆华刚才叮咛他,如果有人问他在哪家店上班,就回答是六本木的『拉普拉斯』。他不知道拉普拉斯是什么意思。
「可以向你要一张名片吗?」
「名片……吗?」
完蛋了。自己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不嫌弃,这是我的名片。」转头一看,圆华正站在身后。
她走向服务生,从皮包里拿出名片,递给服务生说:「给你。」陆真在一旁看向那张名片,不禁吃了一惊。因为名片上印着『Club Laplace 圆华』。圆华刚才去采买时,似乎顺便印了名片。她做事也太有效率了。
「上个月才刚开幕,莉真是新人,还没有自己的名片。如果你来店里,请你点我的台,我就会带莉真坐你的台。」
「啊,好,我知道了。」服务生接过名片,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走吧。」圆华催促着,陆真回到了座位。
「一个服务生竟然打听其他客人带来的小姐在哪里上班,真是太没规矩了,但这也代表莉真很引人注意。」圆华重新坐下后说道。
「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很可疑?」
「别担心,他们已经觉得我很可疑了。」圆华的从容丝毫没有动摇。
另一名服务生送来了新的鸡尾酒。陆真刚才上厕所时,圆华似乎加点了酒。武尾面前也放着和刚才不同的饮料,看起来像威士忌。杯子里冒着气泡,可能加了苏打水。
这时,一名身穿深红色宽松礼服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在店里。她轮流向客人打招呼,应该是这家店里的人。看不出她的年纪,感觉像四十多岁,但也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美魔女,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年纪。陆真听到其他客人叫她「老板娘」。
女人走到陆真他们那一桌,向他们打招呼说:「三位好。」
「你好。」陆真回答。
女人递了名片给武尾。「我姓赤木,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武尾说着,接过了名片,放在桌上。名片上印着『赤木乃理明』这个名字。这是她的本名吗?她的头衔是这家店的老板。
武尾把手伸进怀里,她做出制止的动作说:「武尾先生,不必费心,我已经听樱井说了。」
「这样啊。」武尾说完,把赤木的名片放进了内侧口袋。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赤木问。
「请坐。」武尾回答。「谢谢。」赤木说完,在陆真的对面坐了下来。近距离观察后,发现她脸上的妆果然很浓。原来是资深美魔女。
赤木轮流打量着圆华和陆真。
「武尾先生,你经常带着两位这么漂亮的小姐吗?」
「今天晚上比较特别,这位小姐是新人,所以她的前辈说要带上她。」武尾很自然地说明了两名酒店小姐的关系。
「这样啊。」赤木转头看向身旁的圆华说:「我听樱井说了,据说是你对这家店有兴趣。」
「对。」圆华点了点头,「月泽先生向我介绍了这家店,他说这家店很好玩,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来长长见识。」
赤木面带微笑,微微歪着头问: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客人认为这家店很好玩,我们感到很荣幸。」
「月泽先生说,只要出示这个,就可以有更好玩的事。」圆华把手伸进皮包,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陆真立刻发现,就是那枚筹码。
她把筹码放在桌上,赤木立刻用自己的右手放在她的手上。
「这种东西最好不要随便让别人看到。」
「喔,是这样啊。」圆华不慌不忙地回答。
「可以请你收起来吗?」
「如果你不想看,那就不勉强。」圆华从赤木的手下抽回自己的手,把筹码放进了皮包。
这是资深美魔女和魔女之间的对战。陆真心想。
「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位月泽先生,不知道是和谁一起来这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莉真,你不是有月泽先生的照片吗?要不要出示一下?」
圆华突然对陆真说道,陆真有点惊慌失措,从小手袋中拿出手机。之前为了准备葬礼,所以储存了克司的照片。
「就是这个人。」陆真把手机递到赤木面前。
赤木看着手机萤幕,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没看过这个人。」赤木歪着头说。
「这样啊。」陆真把手机放回小手袋。
「太奇怪了,月泽先生为什么对我那么说呢?」圆华耸了耸肩。
「可能是和其他店混淆了。」赤木站了起来,「打扰了,三位请慢用。」
目送深红色背影渐渐离去,陆真吐了一口气。「啊,我紧张死了。」
圆华拿起马克杯说:「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出手。」
「她刚才说不认识月泽先生,会是真的吗?」武尾嘟哝着。
「我觉得她在说谎。她看月泽先生的照片时间太短了,如果在努力回想,应该会看得更久。她应该看了一眼就想到了。」
「她为什么要说谎?」陆真说出了内心的疑问。
「不知道,但是我认为迟早会有答案。」圆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喝了鸡尾酒后,把马克杯放在桌子上,「那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可以了吗?」
「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么目的?」
「你迟早会知道。」
武尾举起手,叫来了服务生,把信用卡交给他,请他结帐。
「不好意思,我再把钱还给你。」服务生离开后,圆华小声道歉。
「不用了,今晚我请客,庆祝我们再次见面。」
「谢谢。」圆华露出微笑。
他们在樱井等人的目送下走出酒吧。一进电梯,陆真顿时感到全身疲惫,很想蹲下来。
但是他无法如愿。因为电梯很快就停了,电梯门打开,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又关上,电梯继续下楼。这次中途没有停,抵达一楼后,电梯门开了。
一个高个子站在他们面前,看着陆真他们。他没有让开,而是低声地说:「跟我们走。」
陆真屏住呼吸的同时,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抓住了他的右臂。男人的力气很大,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圆华的左手臂。
武尾试图抵抗,但是下一刹那发出了呻吟,瘫坐在地上。陆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反抗,听他们的指示。」圆华简短地说完,看着高个子男人问:「要去哪里?」
「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陆真被男人抓着手臂走了出去。
走出大楼,一辆黑色厢型车停在门口。陆真等人被推进了后车座。
「你们三个人都把手机关机,再稍微忍耐一下。」高个子男人说。
陆真他们把手机关机后,眼睛立刻被蒙了起来,双手也被束带绑了起来。
「武尾,你没事吧?」圆华问。
「我没事。」
「没想到你这么轻易被他们撂倒。」
「碰到电击棒就没办法了。」
「喂,你们不要聊天。」一个男人说。
引擎发动,厢型车很快驶了出去。陆真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不安得有点喘不过气,心脏一直剧烈跳动。
不明身份的男人沉默不语。沉重的空气中,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陆真觉得车子开了很久,但可能只是错觉。
厢型车停了下来,引擎声也停了,似乎终于抵达目的地。
随着厢型车侧滑门打开的声音,陆真的手臂被人抓住。
「下车。」
陆真被拉起来,只能用脚底摸索着下车。男人推着他的后背,但动作并不会太粗暴,难道是以为陆真是女人?
陆真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因为完全感受不到风,所以猜想是室内空间。
他们似乎走进了电梯,然后又走了一小段路,接着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走进了某个房间。
有人站在身后,然后拿下了蒙住他眼睛的布。
好几台液晶萤幕突然映入眼帘,总共有四台大萤幕,两个男人坐在萤幕前。前方有一张桌子和单人沙发,一个矮个子男人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威士忌酒杯。沙发可以旋转,男人转向陆真他们的方向。
「不好意思,刚才让你们感到不舒服。」矮个子男人说,「因为不能让你们知道这里的地点,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我就知道。」圆华开了口,「这种地方都是双重门吗?」
男人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
「双重门。难道不是吗?我以前曾经听说,为了预防警察上门扫荡,所以很多地方都有双重门。」
「喔喔,」男人放松了脸上的表情,「赌场那里是这样。」他用大拇指指着后方的萤幕说,「这里是管理室,不必担心警察上门。」
陆真看向萤幕,萤幕上有一张桌子,有人在发牌。萤幕上是分别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拍摄的画面。其他萤幕是其他桌子的情况,还有俄罗斯轮盘。
「所以赌场是在其他地方吗?」
「没错。」矮个子男人点了点头,「真是太感谢网络时代了。」
「你把这些事告诉我们没问题吗?」
「与其让你们到处乱打听,还不如带你们来这里。刚才调查了一下,我们也算是同路人。」男人从怀里拿出便条纸,出示在武尾面前。「武尾彻,前N县警总部警备部任职,听说有几家店因为你提供的消息,躲过了警方的扫荡,你现在不当艺人的保镳了吗?」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记录还留着吗?」
「客户资料是我们重要的生财工具,你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以才会在『蓝星』报上真实姓名,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的对。」
「我就知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陆真恍然大悟。圆华认定武尾的名字仍然留在赌场客人名单上的可能性相当高。武尾曾经说,他陪同艺人出入赌场时,曾经出示过自己的驾照。
身后传来敲门声。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陆真转头一看,原来是资深美魔女赤木乃理明。她在男人耳朵小声说了什么。
男人看向圆华和陆真说:
「六本木并没有叫『拉普拉斯』的酒店,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圆华说,「那就是查明杀害月泽克司的凶手。」
男人和赤木顿时脸色大变。
「别吓人好不好。月泽是谁?」
「是他的爸爸。」圆华转头看向陆真。
赤木挑起单侧眉毛问:「是这个小男生的爸爸?」
「小男生?」男人瞪大了眼睛,「他是男的吗?」
「应该是。我没说错吧?」
赤木问。陆真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他认为隐瞒也无济于事。
「你是高中生吗?」
「中学三年级。」
「是喔。」男人叫了起来,「太惊讶了,我完全没发现,还觉得是个漂亮女人呢。你们有发现吗?」
「没有。」身后有人回答。
「不愧是老板娘,眼睛太利了。」
「我也差一点被骗,」赤木说,「他伪装得太好了,我非常佩服,但是你是不是不习惯长指甲?因为女生不可能像你那样操作手指。」
听到赤木这么说,陆真想起来了。他刚才从手机中找克司的照片时,的确有点手忙脚乱。
「请你告诉我,」圆华看着赤木说:「月泽先生曾经去过『蓝星』,对吗?」
「我已经告诉你,我不记得了。」
「果真如此的话,你们不可能带我们来这里。你们也想知道有关月泽先生的情况,而且八成和赌场有关系。我说对了吗?」
赤木轻轻叹了一口气问:
「你刚才的筹码哪来的?」
「月泽先生放在衣服口袋里。他并不是赌场的会员,所以应该是别人给他的,他应该在调查那个筹码的主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认为和『蓝星』有关,总之,他去了那家店,向你打听了筹码的主人。这就是我的推理。」
陆真在一旁听了圆华的推理,内心感到惊讶不已。圆华到底什么时候推理出这些事?
「你要推理我没意见,」赤木说,「你想怎么推理都没关系。」
「请你告诉我,月泽先生调查的人叫什么名字?」
「你真会说笑,我们甚至没有义务回答你,你的推理是否正确。更何况即使你说中了,也不可能告诉你。这很正常吧。」
「因为这是个资。」男人露出奸笑,「你们差不多该走了。」
站在后方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又要来蒙住自己的眼睛吗?
「二十五。」圆华突然说道。
沙发上的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什么?」
「那个。」圆华下巴指向其中一台萤幕。萤幕上出现的是俄罗斯轮盘。轮盘正在旋转。
「俄罗斯轮盘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俄罗斯轮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止。球转动片刻后,掉进了其中一个沟槽。那是写着『25』的沟槽。
男人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圆华问:「你怎么知道?」
「你想知道吗?」
「想啊。」
「只要你告诉我月泽先生在调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
「你说什么?」
「蒙的,」赤木说,「一定只是刚好蒙对了。」
「那可未必。」圆华露出无敌的笑容,似乎对眼前的状况乐在其中。
矮个子男人闷不吭气地注视着萤幕。萤幕中的荷官转动了轮盘,正把球掷入轮盘。
「十三。」圆华即刻说道。
男人露出锐利的眼神看向她后,又转头看着萤幕。
陆真也凝视着旋转的轮盘。真的有可能说中吗?
轮盘停了下来,球再度落入沟槽。正是『13』的沟槽。
赤木这次没有说是蒙对了,不发一语,不停地眨眼。
男人站了起来,对坐在萤幕前的年轻男人说了什么。陆真听到了『骇客』这个字。年轻男人歪着头纳闷,然后指着萤幕角落显示的时间。
圆华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难道你觉得是我的同伙骇入系统,在滚球停止的几秒之后,才把影像传来这里吗?即使有办法这么做,对方又要怎么告诉我数字?而且时钟的数字无法动手脚。」
男人转过头,懊恼地咬着下唇。圆华说的没错。
滚球又丢进了旋转的俄罗斯轮盘,圆华立刻说:「三十一。」
不用怀疑,她在球丢出去的瞬间,就已经预料到会落入哪一个沟槽。不,应该更周密,所以应该说是预测。
滚球一如她的预告,落入了『31』的沟槽。
男人大步走向圆华问:「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交换条件。」
「不可能。」赤木在一旁说,「你的推理并不正确。那个姓月泽的人的确来过,他拿出那个筹码,要求我们带他去使用这个筹码的赌场。我没有骗你,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在调查谁。」
「你们带他去了赌场吗?」
「怎么可能带那种来路不明的人去那里?」
「你是怎么拒绝他的?」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什么赌场,我们店是做正当生意,请他不要说一些奇怪的话找碴。」
「月泽先生说什么?」
「他说改天再来,然后就离开了,但是我们也感到很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结果你们今天晚上就找上门,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你们很可疑,所以就决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赤木的话听来不像说谎,至少很合情合理。陆真看向圆华。她接下来打算怎么进攻?
「听了刚才的说明,想必你也了解了,可以请你们离开吗?」矮个子男人后退,再次坐上沙发,「俄罗斯轮盘的事我就不多问了,改天去问魔术师,八成有什么机关或是玄机。」
「可以接连说中俄罗斯轮盘数字的魔术吗?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魔术。」圆华缓缓摇头后,注视着男人说:「我想请教一下,俄罗斯轮盘好赚吗?」
「任何赌博,庄家都稳赚不赔。」
「应该也有赔钱的时候吧?但是如果让我当荷官,保证不会让你们亏钱。」
男人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
「我们来做个交易。你雇我当荷官,然后我们会自己调查月泽先生在调查的人,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算泄露个资了。」
矮个子男人和赤木互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这个提议有没有阴谋,会不会是陷阱?
「你是说,你不仅可以说中数字,还可以让球滚进你决定的位置吗?」矮个子男人谨慎地确认。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亲自示范。」圆华充满自信地仰起头,「但是你必须带我们去赌场。」
凌晨三点——
武尾和圆华送陆真回到家。他一进家门,就倒在了床上。极度的紧张和第一次穿女装,让他累得精疲力尽,之前骑脚踏车在多摩川附近巡视时,也没有今天这么累。
这一整天也未免太刺激了。
但是,明天晚上可能更惊人。因为明天晚上要和圆华一起深入赌场。
矮个子男人——指示他们要叫他社长的男人,同意和圆华进行那场奇怪的交易。
到底会如何发展?
但是现在实在太累了,无法继续思考。
18
看起来像是和自己相约见面的人在下午一点零五分出现了。因为对方戴着成为约定记号的黑框大眼镜,所以应该不会错。对方站在门口,打量着咖啡店内。脇坂站了起来,整了整领带。今天系了苔绿色的领带,这是脇坂和对方约定的记号。
戴着黑框眼镜的人立刻发现了他,走了过来。眼镜后方的眼睛直视着脇坂的脸。也许在走向他的这一小段路上,就已经在评估他的实力。
「请问是脇坂先生吗?」对方问。
「是,不好意思,突然约见面。」脇坂拿出了名片。
对方接过名片前,也从怀里拿出了名片。他们站着交换名片后,几乎同时坐了下来。
对方的名片上印着『记者 津野知子』。脇坂事先已经从福永口中得知,这名记者是女性,今天早上打电话约见面的时间时,也是和本人通话,但实际见面后,发现和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样。听说这名自由记者都写刑事事件的相关报导,以为会是一个看起来精力充沛、很中性的人。
但是眼前这名记者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脸上化着很有气质的妆容,完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性,甚至感觉有点文静。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虽然五官并不算太明显,但也可以归类为美女。
女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个人都点了咖啡。
「我早上也说了,我是从福永先生口中得知你的事。」脇坂开了口,「听说你在采访时很积极。」
「福永先生一直很照顾我——那我就把这个放在这里。」
津野知子把录音笔放在桌子中央。脇坂在电话中同意,她可以全程录音。
「那我们就不说废话了,请问你为什么想要调查T町一家三口强盗杀人案?」
津野知子听了脇坂的问题后稍微想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说:
「理由很简单,我是基于私人因素关心这起事件。」
「私人因素是指?」
「我在学生时代经常去山森家,我是他们女儿的家教。」
山森就是遇害的那户人家。脇坂忍不住看着对方的脸。「原来是这样,你是他们女儿的……」
「我在她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时,担任她的家教。她和我感情很好,她妈妈山森太太也对我很好。之所以没有在她六年级时继续担任她的家教,是因为我开始工作了,但是仍然和她写信。我记得命案发生时,刚好是我进那家公司第四年。」
「你想必很受打击。」
津野知子用力叹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当然啊,我根本无法相信。凶手不仅杀了他们夫妻,连他们的女儿也不放过,简直太残酷了。我愤怒得全身发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工作。」
「不好意思,请问你当时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小型广告代理公司上班,写一些拙劣的广告文案。」
「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调查T町命案吗?」
津野知子露出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时候的我,没有这种积极性——」这时,女服务生送咖啡上来,她立刻住了嘴。
女服务生把杯子放在他们面前离去后,津野知子再次开了口。
「虽然我很关心事件的情况,但并没有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因为我以为警方很快就会抓到凶手。」
「没想到并没有抓到凶手,案情陷入了胶着。」
「我看到事件的相关报导,说是线索太少,导致侦查陷入瓶颈,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无法抓到凶手,所以当时极度失望。只不过也不认为无力的自己能够做什么,也只能这样。」
「是什么事让你又重新对T町命案产生了兴趣……」
「四年前,听说终于破了案,但是看到报导的内容,忍不住感到困惑不已。凶手新岛史郎在报导的一年多前落海,至今下落不明。他成为T町命案的凶手,虽然移送了检方,但因为嫌犯死亡,所以不起诉。我忍不住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脇坂了解了状况。因为新岛落海时,媒体并没有报导和T町命案有关。
「所以你就决定调查这起案子吗?」
「对,因为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良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我在三十岁前辞去了广告代理公司的工作,进入出版社,之后以自由记者的身份开始采访工作。工作内容以社会问题相关的主题为主,但我希望以后也可以报导刑事案件。因为我在警界和法律界建立了一些人脉关系,T町命案和我算是有一点关系,如果能够彻底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有助于提升身为记者的技能。说白了,就是我认为能够假公济私,一举两得。」
虽然她的语气淡然,但话语中充满热忱。脇坂认为她搞不好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结果怎么样呢?」
津野知子喝了一口黑咖啡,摇了摇头说:
「从结论来说,就是没有具体的结果。我遭遇了挫折,离发现真相还差得很远。虽然自己说这种话有点那个,但其实我这个外行侦探非常努力。」
脇坂也喝了一口黑咖啡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如果有机会洗耳恭听你努力的内容,我会感激不尽。」
「没问题,但你会遵守在电话中的约定,对吗?」
「当然。」
所谓的约定,就是如果脇坂查明真相,就必须毫无隐瞒地告诉津野知子,同时也同意由她执笔后加以出版。
「我决定先调查新岛史郎,」她从肩背包中拿出一本笔记,「新岛是山形县一家小型木材加工厂老板的长子,没有兄弟姐妹。他的父亲在他高中毕业后死亡,木材加工厂也就歇业了。二十岁时,新岛来到东京想当演员。」
「你竟然调查得这么详细。」脇坂发自内心感到惊讶,「你去问了新岛的老家吗?」
「他的老家已经没人了。新岛的母亲在十年前去世,老家的房子也没人住。我是向和他母亲关系很好的一位邻居阿姨打听到刚才这些事。听说公所联络了新岛好几次,想了解他决定如何处理那栋房子,但新岛迟迟没有回复。」
脇坂并不感到意外,目前日本各地都有空屋的问题。
津野知子低头看着笔记。
「来到东京后,新岛加入了经纪公司,同时靠打工养活自己,但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梦想,开始在声色场所工作。听说他曾经在新宿当过牛郎,十七年前,T町一家三口强盗杀人案发生当时,他在银座的高级酒店『夜岛』当经理,同时也发现T町命案的被害人山森达彦也是『夜岛』的常客。」
「我也从福永先生那里得知了这些情况,据说这是新岛和被害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交集。」
津野知子抬起头。
「但是很奇怪,你知道山森先生和地下赌场有关吗?」
「这件事也从福永先生口中听说了。」
「但是根据我的调查,并没有人听说『夜岛』的客人曾经被带去地下赌场,而且命案发生当时,山森先生已经不再去『夜岛』了。那时候,山森先生频繁出入银座一家名叫『蓝星』的酒吧,『蓝星』的客人中,有好几个人因为赌麻将或是参与地下赌博遭到逮捕。警方怀疑是店家在拉客或是居中斡旋,一直在伺机行动,所以悬案侦查组的刑警也调查了新岛和『蓝星』之间是否有关系,但是最后没有任何发现。新岛并没有在那里工作过,也没有他曾经去那家店喝酒的记录。」
「但是,不能因为没有发现交集,就认为没有关系。」
「你说的完全正确,但是我在那个时候,产生了新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T町命案发生超过了十年,才认为新岛是凶手这个根本的问题。」
谈话渐渐逼近核心。「然后呢?」脇坂探出身体。
「于是我就问了当时负责那起命案的刑警,却迟迟无法搞清楚这个关键的问题。无论问任何人,都会听到相同回答。自己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上面要求清查新岛的情况,所以就开始调查;上面要求监视,所以就监视;上面要求跟踪,所以就跟踪。所有人的回答都雷同。」
「但是他们说的可能是事实。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完全不知情。」
「我也认为是这样。」津野知子很快就回答,「之后得知了据说有人匿名提供了情报,但无论消息的来源还是真实性都不清不楚。最后把我逼急了,于是就去悬案侦查的负责人理事官住家附近去堵他。」
「理事官?你真勇敢啊。」
「这就是外行侦探的厉害。」津野知子笑了笑,但又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果然不出所料,理事官拒绝回答,只说是机密事项,但或许是欣赏我这个外行侦探的勇气,他给了我一个提示。」
「提示?什么提示?」
「情报就在该在的地方,只是有时候无法对外公布,就像N系统一样——这就是他当时说的话。」
「N系统吗?」脇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你的表情,似乎也略知一二。」津野知子露出窥视的眼神。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目前的N系统——正式名称是汽车车牌自动读取装置,除了可以拍下车牌,还可以拍下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人的脸。虽然要求一旦判定和犯罪无关就要删除相关资料,但并没有详细的规定。有人指出,相关资料可能全都储存下来,侵犯了隐私权,只不过警察厅定调,系统全貌是最高机密事项,情愿放弃将此作为法庭上的证据,也不能让系统的全貌曝光。」
津野知子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和N系统一样,在秘密中执行的侦查手法……?」
「因为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所以我无法进一步明言。」脇坂含糊其辞。
「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你想要揭发警界高层隐瞒的侦查系统。」
脇坂拿起咖啡杯,露出了笑容。「随你想像。」
「如果你的推测正确,高层为什么要隐瞒?也可以像N系统一样,在公布有这个系统的同时,将详细内容列为最高机密。」
脇坂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了杯子。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在措词上必须格外谨慎。
「读取汽车车牌是合法的行为,但是如果建立新的系统时,使用了违法的手段呢?」
「违法……比方说?」
「有关个资的问题。」脇坂迅速看向周围,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比方说,像是DNA,我只是打比方而已。」
津野知子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她露出严肃的眼神,好像在思考般沉默片刻后,缓缓把脸凑了过来。
「脇坂先生,你真的愿意遵守约定,在查明真相之后,最先通知我吗?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忘记这件事。如果你愿意保证,那我可以提供另一个情报,这是我珍藏的秘密,甚至没有告诉福永先生。」
「我当然可以保证,请问是什么情报?」
津野知子阖起笔记,坐直了身体,胸口起伏,调整着呼吸。
「我对T町命案的来龙去脉存疑,新岛史郎真的是凶手吗?他跳海这件事无法成为证据。新岛涉嫌贩卖古柯碱,当他发现刑警,当然有理由要逃走。他也许根本和T町命案无关。」
津野知子的疑问很直接,脇坂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警方断定新岛是凶手主要有两大根据,第一个根据,就是从新岛住处采集到的DNA,和遇害的山森太太指甲上的血液相同。另一个根据就是在新岛家中,发现了像是山森太太持有的首饰。首饰表面上些微的皮脂和山森太太的DNA一致。」
「好像是这样。难道你对这两点有疑问吗?」
「我想讨论的是首饰的问题。山森太太的确有很多昂贵的首饰,我也知道大部分都被凶手拿走了,但是在新岛住处只发现红宝石戒指和珍珠项链。」
脇坂皱起眉头,微微歪着头。
「哪里有问题呢?其他的首饰都被他卖掉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红宝石戒指和珍珠项链还留着?而且还留了超过十年。」
「可能只是巧合,原本打算脱手,但一直没有机会,然后就一直留在手上。因为男人一下子变卖太多首饰,收购的业者可能会起疑心,所以完全有可能分多次变卖。」
津野露出严厉的眼神摇了摇头说:「我认为不对。」
「哪里不对?」
「我曾经亲眼看过那个戒指和项链。虽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一清二楚。」
「你看过?」津野知子的话太出人意料。
「山森太太曾经给我看,那两件首饰是山森太太嫁给山森先生之前的前任男友送她的礼物,她不想被她先生看到,但觉得丢掉太可惜,说如果我喜欢,她可以送我。我不识抬举,因为我不喜欢,所以就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山森太太一脸惋惜地把戒指和项链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那个地方才是重点。她放在梳妆台的抽屉。现在很少有女人会在家里放梳妆台,但山森家有一个很气派的梳妆台,而且抽屉有双重的底,可以藏贵重物品。如果不是有人告知,绝对不可能发现有这样的机关,我不认为强盗杀人的凶手会发现。」
「你的意思是,戒指和项链并不是被偷走的?」
「这么想就很合理。我查了有关T町命案的所有公开资料,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凶手曾经翻找梳妆台的记录,这不是代表凶手并没有动过梳妆台吗?」
「但是……的确在新岛家里找到了戒指和项链。」
「只发现了这两件首饰,完全没有其他首饰,这只是巧合吗?」
脇坂渐渐了解了津野知子的言下之意。
「新岛失踪之后,有人从山森太太的梳妆台拿出了戒指和项链,藏在新岛家里……」
「我确信是这么一回事。」
「果真如此的话,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很有限。」脇坂没有明说。
「是啊。」
「你已经有锁定的对象了吗?」
津野知子无力地摇了摇头。
「命案发生后,警方接手了山森家的房子,有警察站岗,原则上禁止外人出入,但是如果是办案人员,不是不会遭到怀疑吗?如果没有办理正式的手续,就不会留下记录。」
办案人员——津野知子明确说出了脇坂没有明说的事。
「但是,那个人怎么会发现梳妆台的机关呢?你刚才不是说,如果不是有人告知,别人绝对不可能发现吗?」
「很简单,就是有人告知。」
「谁?」
「山森太太的母亲。命案发生后,刑警曾经去了山森太太的娘家,当时,山森太太的母亲告诉刑警梳妆台的机关,说里面可能有贵重物品。这是山森太太的母亲在四年前亲口告诉我的,她仍然健在,脑筋也很清楚。」
「那名刑警叫什么名字?」
「可惜她不记得了,只说是男刑警,但是刑警之间都会分享掌握的情报,所以锁定某一个人也没有意义。」
她说的完全正确。
「你对另一项证据有什么看法呢?新岛的DNA和从山森太太指甲上发现的血液一致。」
津野知子握起放在桌上的双手。
「我一开始说我遭遇了挫折,就是关于这个问题,因为我认定即使可以捏造证据,也不可能在DNA鉴定上动手脚。虽然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我告诉自己,只能接受新岛是真凶这个事实。只不过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我发现了新的可能性。」
「你认为既然警方开发了运用DNA资料办案的新侦查手法,当然有可能操作DNA的鉴定结果?新岛是T町命案的凶手这件事,完全是警方捏造的。」
津野知子默默点了点头。
脇坂吐了一口气说:「很大胆的推理。」
「因为我是外行侦探,要怎么推理都很自由,但是之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只有警察内部的人才有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你不认为吗?」津野知子眼中露出冷冽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看着脇坂的脸。
19
听到门铃声,陆真醒了过来。这栋公寓并没有门禁系统,所以是有人在按门铃。因为懒得起床,原本想不理会,但门外的人一直按不停。
陆真慢吞吞地下了床,拿起装在厨房墙壁上的话筒,故意冷冷地问:「找哪位?」
(原来你在家啊。)门外的人说。陆真立刻听出是谁的声音。
「纯也?」
(就是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我一下。」
陆真走向玄关。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无法好好思考。
他打开门锁,打开了门。
「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纯也边说边走进屋,一看到陆真,顿时愣住了。「啊……呃,」他瞪大了眼睛问:「……这是谁啊?」
「什么?」
陆真低下头,最先看到了隆起的胸部,下一刹那,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纯也也指着陆真叫了起来。
两个人都大叫着跳了起来,最后捧腹大笑。
「怎么回事啊?你们玩这么大吗?」纯也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带来的瓶装可乐。他的手上拿着印了『BLUE STAR』的杯垫。昨天晚上,陆真猜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于是在离开之前,偷偷把杯垫塞进了小手袋。
「昨天晚上太出乎意料了,我现在仍然觉得好像在做梦。」
「哼,好羡慕喔。早知道我也应该一起去。」纯也把杯垫放在桌子上,把可乐瓶放在上面,然后开始把玩假发。
「圆华他们不让你去,那也没办法啊——喂,你不要玩假发,我今天晚上还要用。」
「但事态的发展简直就像在演警匪片,光听你说,就兴奋得不得了。」
「才没有你想的这么悠哉呢,我光是穿女装,就紧张得不得了,而且奇怪的大人接连不断出现在我们面前,再加上圆华都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我的心脏真的都快跳出来了。」陆真坐在地上,对着镜子卸妆时说。圆华交给他一组化妆品,但他不知道使用方法,于是把手机放在旁边,手机正在播放『卸妆方法 适合初学者』的影片。
「所以今天晚上要去地下赌场吗?」
「势在必行啊。」
「啊啊啊?」纯也叫了起来,「这不会很危险吗?如果刚好遇到警方扫荡,我听说光是在那里,就会遭到逮捕。」
「好像是这样,但圆华说,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纯也把假发戴在头上,身体向后仰说:「她也太猛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玩假发吗?——她真的超猛,她撞球的技术超强,更令人惊讶的是俄罗斯轮盘,竟然可以接连说中数字。」
「我还是不太相信这件事,真的有办法做到吗?」纯也歪着头表示质疑,把假发放在桌上,然后又拿起了隐形胸罩。
「不要质疑她有没有办法做到,她就是真的做到了。我亲眼看到的,绝对不会错,所以我们今天晚上才会去地下赌场——喂,你的手这么脏,不要碰隐形胸罩,不然会失去黏性。」
陆真卸完妆后,走去了洗手台。接下来要洗脸。女人每天精疲力尽地回到家,还要做这种事吗?网络上说,如果不卸妆,皮肤会变差。
放在洗手台旁的时钟显示快下午两点了。虽然昨晚深夜才回家,但也睡了很久,难怪脑袋昏昏沉沉。
纯也昨晚回家后,一直很担心之后的状况,今天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陆真,也传了好几次讯息,但电话打不通,讯息也不读不回。纯也在中午之前还努力忍耐,但过了中午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来陆真家找人。
「害我一直胡思乱想,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或是被他们干掉了。」纯也半开玩笑说道,但他一定真的很担心自己。陆真发自内心感到过意不去。
洗完脸之后,终于有一种清爽的感觉,但是今天晚上又要化妆。想到这件事,心情就很忧郁。昨天是圆华为他化的妆,今天自己有办法搞定吗?
回到客厅,发现纯也正在用手机查什么资料。陆真探头一看,发现萤幕上是俄罗斯轮盘。
「你在干什么?」
「我在查玩俄罗斯轮盘的技巧,以前也曾经有可以让球滚入瞄准的数字的名人级荷官。」
「是吗?既然这样,圆华有办法做到也不算太稀奇。」
纯也咂着嘴,摇着食指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是以前吗?上面写着,现在的机器不一样,号码的沟槽很浅,几乎已经不可能做到了。我查了好几个网站,这似乎是普遍的结论。」
「虽然你这么说,但圆华说她有办法做到,就只能相信她。更何况常识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她果然是魔女。」
「魔女……」纯也在沙发上倒了下来,「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在地下赌场吗?呃,该怎么说……我是说杀了你爸爸的凶手。」
「不知道,但圆华似乎这么认为,无论如何,我爸爸的确想要去赌场,所以必须查明爸爸想要这么做的目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不是告诉警察比较好吗?交给警察去处理,就不必担心会有危险。」
「圆华说,不能告诉警察。」
「为什么?」
「因为这就等于向警方出卖地下赌场,即使对方犯了法,既然愿意协助我们找凶手,我们就不能做这种卑鄙的事。」
「唉唉唉。」纯也躺在沙发上,摊开了双手,「她还这么讲义气吗?她的个性也太强了,简直令人难以招架。」
「她还说,警方即使采取行动,也未必会符合我们的期待,甚至可能觉得无法相信外行人搜集到的情报,对我们置之不理。」
「嗯,完全有这种可能,而且他们也有自尊心。但是,你和圆华两个人有办法找到凶手吗?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可能就是这个吧。」
陆真操作起自己的手机,再把萤幕出示在纯也面前。上面是克司那份通缉犯名册。
「我爸爸的放大镜不是掉在多摩川命案现场吗?既然爸爸把那个带在身上,就代表他在追通缉犯。那个人就是那个筹码的主人。」
「等一下,所以你们打算比对去地下赌场的客人和通缉犯名册上的照片?这不太可能吧?如果你们拿着手机,然后盯着客人看,绝对会引起怀疑。除非你像是爸爸一样,记住名册上所有的照片。」
「我当然知道,所以要用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陆真站了起来,打开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眼镜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副黑框大眼镜。陆真戴上眼镜后,转头看向纯也问:「怎么样?」
纯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脸纳闷地歪着头说:
「你戴眼镜蛮好看的,但这哪里是什么秘密武器?」
「其实这是相机。」
「啊?是吗?」
「这是爸爸以前在工作时使用的穿戴式摄影机,中央有一个镜头,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电池可以撑三个小时左右,拍摄的内容可以保存在记忆卡中。今天晚上就打算用这个。」
「你该不会打算拍下地下赌场的客人吧?」
「你说对了,因为这不是市售的商品,而是公司独自开发的产品,所以光看设计,完全不必担心会被识破是摄影机,而且画质也是高解析度。只要用这个摄影机拍下客人的脸,之后就可以慢慢确认是否有通缉犯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这种方法搞不好可以成功。你想到了好主意。」
「其实原本是圆华的主意,她说要去秋叶原买针孔摄影机,于是我就告诉她,我有好东西。」
陆真拿下眼镜,握住挂在耳朵——称为镜脚的部分从中间一拉,镜脚就像套子一样被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接头。他把从抽屉拿出来的专用充电器连在接头上,插在旁边的插座上。
「对了,那段影片的情况呢?」纯也问,「就是你爸爸旧手机上的那段影片。」
「你是说那个啊。」陆真拿起手机,点开了那段影片。他把那段影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那是不知道哪个购物中心或是超市的监视器拍下的影像,影片中的人很像克司名册上的『新岛史郎』。
「你爸爸会不会就是在追查这个人?」
「但是我上网查了一下,T町一家三口强盗杀人案已经破案了,凶手新岛史郎也已经死亡,我爸爸现在追查这个人根本没有意义。」
「这样啊,那可能真的没有关系。」
「虽然爸爸的旧手机只留下这段影片让人很在意。」
陆真正打算放下手机,就接到了电话。萤幕上显示『刑警脇坂』的名字。他立刻接起电话。
「喂?」
『月泽陆真吗?我是警视厅的脇坂,请问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没问题。」
『你目前在哪里?家里吗?』
「对。」
『那就太好了。我刚好在你家附近,因为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啊……可以是可以,但我朋友在我家,就是宫前纯也。」
『没有关系,那我五分钟后就到。』脇坂说完,不等陆真的回答,就挂上了电话。
纯也听说脇坂要来这里,瞪大了眼睛。
「这下子惨了,你赶快把化妆品藏起来。」
「喔,对喔。」
如果被脇坂看到这些东西,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陆真急急忙忙把化妆品、礼服、假发和隐形胸罩搬去卧室后,对讲机的门铃就响了。
脇坂进了屋。他挽起衬衫的袖子,苔绿色的领带也松开了。天气这么热,也难怪他已经不顾形象了,但看到他手上还拿着外套,就觉得大人真辛苦。
陆真请脇坂坐在餐桌旁。因为他上次来家里的时候,说想要坐那里。陆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纯也向刑警打招呼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突然来找你。」脇坂向陆真道歉,「之后有没有什么状况?」
「没什么特别的事。」
「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呢?」
「目前还没有问题,而且纯也的父母也很照顾我。」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上次捡到我爸爸的放大镜时,我打了电话给你,之后的侦查有进展吗?」
「当然。你提供的情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警方彻底调查了周围的监视器,我也从今天早上就在四处打听情况。」
「这样啊……」
「不好意思,」纯也插了嘴,「我想陆真是想知道侦查的成果。」
纯也,谢谢你说出我的心声。陆真看着刑警的脸。
「目前还在搜集情报的阶段,」脇坂说,「接下来才会有成果。」
陆真觉得脇坂在打官腔,但还是点了点头。仔细想一想,警察就是公务员。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好,什么问题?」
「是关于之前借用的那本名册,上面有一张令人在意的照片,就是一个叫『新岛史郎』的人,你上次对我说,你爸爸很在意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搞不好那个人和这次的事件有关,不,在警方内部,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和这次的事件有关?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目前还无法透露。新岛犯的案子是十七年前发生的T町一家三口强盗杀人案——俗称T町命案,你知道吗?」
陆真紧张了一下。因为他刚才还在和纯也聊这件事。
「我知道名册上写了这件事。」
「五年前,警方开始调查新岛,目前得知,月泽副警部,也就是你爸爸也参与了侦查工作,你当时有没有听你爸爸提起这件事?」
「我爸爸……原来是这样啊,不,我完全不知道。」
陆真并没有说谎,克司只和他说了追逃侦查的概况,不记得曾经提过个别的事件。
「那你听了我刚才说的话,有没有想到什么?任何事都无妨。」
陆真陷入了犹豫。他在想克司旧手机的事。圆华说,如果想保护隐私,就不要交给警察,但如果那个手机有助于破案,隐瞒这件事似乎不太好。
「我找到了爸爸以前用的手机,我看了手机后,发现里面有一段令人在意的影片……」
陆真眼角扫到纯也一脸惊讶的表情,似乎在问,你真的要把那件事告诉警察吗?但纯也的眼神中并没有责怪,可能纯也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好。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脇坂问。
「好。」陆真回答后站了起来。
他从矮柜抽屉中拿出旧手机说:「就是这个。」他把手机交给脇坂,发现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白手套。
「电池充了电吗?」
「应该没问题。」陆真接过手机,输入密码后,找出了影片。「就是这段影片。」
脇坂注视着播放中的影片,眼神变得锐利。可能他也察觉到有问题。
「你不觉得影片中的人和『新岛史郎』的照片很像吗?」
脇坂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很像。虽然我不是追逃刑警,但我认为是同一个人。」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觉得应该拿给你看一下。对不对?」
陆真想要征求纯也的意见,但立刻大吃一惊。因为纯也把保特瓶拿在手上,桌上的『BLUE STAR』杯垫看得一清二楚。纯也刚才似乎忘了把杯垫收起来。
纯也察觉了陆真的视线,把保特瓶放回去时,悄悄把杯垫翻了过来。
「手机上没有其他资料吗?」脇坂问。
「应该是,因为并没有找到其他资料。」
「这个手机可以交给我吧?」
他果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虽然陆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还是无法轻易点头答应。
「你打算恢复已删除的资料吗?」
「我会充分注意隐私的问题。」脇坂说,他好像察觉了陆真内心的想法。「我绝对不会拿出去,如果作为侦查资料在会议上提出时,也一定会通知你,我向你保证。」
既然他已经说到这种程度,陆真就无法拒绝了。因为陆真也希望抓到凶手。
「好,」陆真回答,「手机密码是0518。」
「我会负起责任保管这只手机。」脇坂把手机放进皮包,「还有其他想要告诉我,或是和我讨论的事吗?任何小事都无妨,即使你认为和事件没有明显关系的事也没问题。」
「没有其他事了。」陆真回答。他绝对不会说,今天晚上要扮女装去地下赌场这件事,而且即使说了,脇坂恐怕也不会相信。
「你之后和她见过面吗?」脇坂问,「就是羽原圆华小姐。」
脇坂的问题戳中了要害,陆真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但仍然拼命故作平静,轻轻摇了摇头说:「前天一起去多摩川之后就没再见过。」
「你们有约好要见面吗?」
「并没有。」
「她有没有对这起事件说什么?」
「说什么……她说希望早日抓到凶手。」
「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这样啊。」脇坂点了点头,轮流看向陆真和纯也。
「不好意思,打扰你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我先告辞了,你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吗?」
「不,并没有……」陆真结巴起来。
「我只是刚好没事,所以来看他。」纯也说,「我也马上要回去了,因为我要回家读书,为考高中做准备。」
「毕竟你们是中学三年级嘛。」脇坂拿起外套和皮包站了起来,「虽然是暑假,但也没办法尽情地玩啊。」
陆真目送刑警离开,锁上玄关的门之后,回到了客厅。
「那只手机交给他没问题吗?」纯也问。
「我也犹豫了一下,但后来觉得应该交给他,因为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是啊。」纯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今天要去补习班上课,我不能翘课。 」
「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来看我。」
「你不必放在心上,晚上去地下赌场加油喔。其实我也很想去。」
「你不可能扮女装啦,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成年的女人。」
「你别这么说嘛。」纯也嘟起了嘴。
陆真送纯也离开后,去厨房烧开水,准备冲即食味噌汤。纯也担心陆真没吃饭,所以在便利商店买了饭团和即食味噌汤给他。
他把开水冲进碗里时,思考着今天晚上的事。不知道会怎么样——
20
茂上看着电脑萤幕,发出了低吟。萤幕上是月泽陆真交给脇坂的那只手机上的影片。那是在购物中心和超市内拍摄的影像,显然在跟踪一个男人。
手机已经交给鉴识人员,但是在交给鉴识人员之前,有把这段影片资料复制下来。
「原来如此。」茂上小声嘀咕,「你说了之后,发现的确很像这张照片里的人。」萤幕角落有另一张静止的图,那是月泽克司贴在通缉犯名册上的『新岛史郎』的照片。
「其他资料几乎都删除了,只留下这段影片,应该是想留下来作为备份资料。」
「这代表这段影片很重要。」茂上小声地说。他们在搜查总部的角落聊天,但偶尔有人经过他们身旁。
「真是难以理解。新岛史郎已经死了,但月泽克司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保存他的照片和影片?我觉得一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隐情。」
茂上探头看着脇坂的脸说:
「干嘛用这种像在卖关子的说法?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赶快说出来。」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新岛史郎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茂上瞪大了眼睛,「你说他还活着吗?」
「即使其实已经死了,如果月泽克司相信他还活着,继续保存他的照片和影片就很合理。」
「虽然是这样,但在那种情况下跳海,通常很难活命。」
「我也这么认为,月泽克司想必也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你刚才说的另一个可能是什么?」
「这段影片和照片中的人并不是新岛史郎,月泽克司正在寻找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完全不同的人?但照片上不是写着是『新岛史郎』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在想,会不会搞错了……」
「搞错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脇坂在回答之前,又打量了周围。因为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听到。「照片上的人的确就是T町命案的凶手,只不过并不是新岛史郎。」
「啊?」茂上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照片中的人并不是新岛史郎,月泽克司在继续找这个人就并不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跳海死亡的新岛史郎并不是T町命案的凶手吗?」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你说话小心点,当初是因为物证齐全,所以才能够侦破T町命案。」
「我知道……」
「怎么了?难道你想要挑剔那些物证吗?」
脇坂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从津野知子那里听说的情况。
「脇坂,」茂上小声叫着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发挥了一点想像力。」
「真的吗?不可以对我和股长有所隐瞒,否则在紧要关头,我们就没办法救你了。」
「我知道。」
「虽然我同意你自由行动,但不可以乱来,如果要采取什么行动,一定要事先和我讨论。知道了吗?」
「我知道。」
「很好,」茂上点了点头,「你今天也去找了D资料名单上的人吧?连同拿到月泽克司的旧手机这件事,一起写在报告上。」
「收到。」脇坂回答后,转身离开了。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笔电,开始写报告。他一边看着记事本,一边机械式地敲打键盘,但迟迟无法专心。因为他正在思考别的事。
原本打算向茂上报告从津野知子口中得知,T町命案的证据可能是捏造出来的这件事,但是刚才去见月泽陆真时,掌握了意想不到的情况,让他打消了原本的念头。所谓意想不到的情况,并不是指月泽克司的手机。
陆真的朋友宫前纯也使用的杯垫上印了『BLUE STAR』的文字。他当时大吃一惊。因为他才从津野知子口中得知完全相同的名字。
「命案发生当时,山森先生已经不再去『夜岛』了。那时候,山森先生频繁出入银座一家名叫『蓝星』的酒吧,『蓝星』的客人中,有好几个人因为赌麻将或是参与地下赌博遭到逮捕。警方怀疑是店家在拉客或是居中斡旋,一直在伺机行动。」
这绝对不是巧合。而且宫前纯也中途把杯垫翻了过来,显然担心被脇坂看到。
只不过这两名中学生不可能去银座的酒吧,所以到底是谁去的?目前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羽原圆华。但是,脇坂向陆真打听了她的近况,陆真说,前天之后就没有再和她见面,而且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而且直到最后,都没有提到『蓝星』的名字,很明显是在隐瞒。
虽然曾经想过当场质问,但后来认为单独问陆真或是纯也更有效。于是他很快就离开了陆真家,守在公寓外。纯也果然很快就走了出来,他立刻上前叫住纯也,说想要聊几句,把纯也带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脇坂问了杯垫的事,少年如他所料,回答不知道。只不过说话时眼神飘忽,显然很慌张。
「但是既然有那张杯垫,代表最近有人曾经去过那家名叫『蓝星』的酒吧,到底是谁呢?」
纯也只是微微歪着头,并不打算开口。他发挥了国中生的纯真,觉得不能背叛朋友。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考虑用其他方法,比方说,可以派人监视陆真的行动。」
「啊?」纯也抬起头,脸颊也红了。
脇坂知道自己问到了重点。陆真他们一定在策划什么。
「他想干什么?除了他以外,应该还有羽原圆华小姐?」
纯也的脸更加红了,而且不停地眨眼。
「希望你老实说,我不会害你们,而且也不会告诉陆真他们,是你告诉我这件事。」
纯也痛苦地皱起眉头,时而用力闭上眼睛,时而视线飘忽。可以察觉到他很犹豫。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强迫你,那就从现在开始监视陆真的行动。已经有刑警在待命,这样也没问题吗?」脇坂拿出警用行动装置。虽然看起来像普通的手机,但稍微有点不一样,一定可以让纯也产生压力。
纯也用手背擦了擦嘴,然后看着脇坂。
「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要求?」
「我希望你不要打扰陆真他们,你可以保证只是监视而已,绝对不会上前阻挠吗?」
「阻挠?他们想干什么?」
「你可以保证吗?」纯也露出认真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绝对不会让步的决心。
虽然脇坂原本打算说必须听了他说的内容才能决定,但这么一来,纯也一定不会说实话。
「好,我向你保证。即使派人监视,也绝对不会上前阻挠。」
「说到做到喔?如果你说谎,我不会原谅你。」纯也瞪着脇坂。虽然没有威力,但的确有点压力。
「我没有说谎,你赶快告诉我。」
纯也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然后注视着脇坂的脸。
「陆真他们今天晚上要去地下赌场。」
「啊……」脇坂大吃一惊。因为少年说的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哪里的地下赌场?」
「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第一次去,而且应该也会蒙住他们的眼睛。」
「蒙住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从头开始,把详细的情况告诉我。」
纯也突然放松了全身。他似乎决定不再抵抗,打算说出一切。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的确平静镇定,只是说的内容太惊人,反倒让脇坂吓出一身冷汗。
从月泽克司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枚赌场的筹码,成为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状况的起点。羽原圆华透过她的旧识,查到了『蓝星』内有赌场的仲介。于是他们一起去了『蓝星』,而且让还在读中学的陆真扮了女装,在酒吧内故意做出一些引人注意的行为,等待地下赌场的人主动找上门。羽原圆华和陆真等人果真遭到绑架,被带去赌场的秘密基地,之后的发展完全出人意料。羽原圆华证明自己可以预测俄罗斯轮盘的号码,然后向赌场提出,希望可以雇用她当荷官。
「圆华认为陆真的爸爸在找的人会去赌场,所以决定和陆真一起前往赌场,找出那个人。」纯也越说越激动。
「等一下,」脇坂伸出了手,「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
「什么叫有几分?」少年惊讶地反问。
「全都是真的吗?应该不可能吧?」
「我才没有说谎。」纯也生气地说:「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俄罗斯轮盘的机关呢?她是怎么办到的?」
纯也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也不知道吗?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圆华的确接连说中了数字,于是对方也产生了兴趣,答应和她做交易。」
「陆真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吗?」
「不知道,应该说,并没有机关,圆华并没有靠任何机关就做到了。」
「难道她有特异功能吗?简直难以相信。」
「你对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是把陆真告诉我的事说给你听而已。」
纯也看起来不像在说谎,难道是陆真有所隐瞒吗?圆华可能用其他方法和对方谈妥了交易,但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告诉纯也,所以谎称圆华运用了特异功能吗?
「他们今天晚上要去哪里?」
「听说晚上十一点,要去『蓝星』所在的那栋大楼后方等人。」
「陆真又要扮女装吗?」
「应该是。」
简直太鲁莽了。脇坂感到惊讶不已。羽原圆华的胆子太大了。
「你会遵守约定吧?」纯也抬眼看着脇坂,「你不会去阻挠陆真他们吧?」
脇坂没有立刻回答,陷入了沉默,少年向他鞠躬说:「拜托了。我无法为陆真做任何事,至少不能扯他的后腿。他要和圆华一起去追查凶手,请你不要阻挠他们,拜托你了。」
纯也的声音有点沙哑,从他恳求的样子,可以感受到他对朋友的感情。这就是青春啊。脇坂不合时宜地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我有一个条件,」脇坂说,「我希望你不要告诉陆真他们,你刚才把这些事告诉了我。因为他们一旦知道警察在监视他们,或许会改变计划。」
纯也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说:「好,我不会说。」
「拜托了,如果他们看起来发现了警方的监视,我们可能会阻止他们的行动,而且,你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纯也在回答时,眼睛有点红。
脇坂回想起纯也的脸,不禁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应该向羽原圆华和陆真了解情况,然后说服他们不要做危险的事,交给警方侦办,而且出入地下赌场是违法行为,更不应该带中学生前往。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即使接手了他们之前的努力,警方又能够做出什么成果?他并不认为扫荡地下赌场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够顺利找到陆真他们想要追的人也就罢了,万一失败了,就会错失重要的机会。
也许应该静观其变——在听纯也说话时,脇坂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可以等到了解陆真他们前往地下赌场掌握了什么线索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方针。
问题在于要怎么向茂上报告。当然不可能向茂上报告陆真他们的计划,而且既然准备自由行动,就要暂时隐瞒从津野口中得知的情况。目前只有脇坂认为月泽克司的死可能和T町命案有关。
话说回来,那件事是真的吗?
纯也说,羽原圆华接连预测了俄罗斯轮盘的号码。虽然难以相信,但又觉得不像胡说。
她今天晚上到底想干什么?那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很可能会做出用常识无法想像的事。
脇坂对自己无法在场亲眼目睹感到烦躁不已。